齊氏平日裏雖則言語不多,但發起怒來卻讓人難以小覷,何廷玉兩兄弟當場被駁得無言以對,而毓華漲紅著臉,死命裏掐著手心。
何樸鬆與齊氏打眼色,齊氏隻哼了聲,並不理會。何樸鬆一向敬她,見她不願讓步,便就噤聲默了下去。何蓯立站出來,緩了緩顏色與齊氏道:“三弟妹說的是,既是讓她領罰,自然就該遵守這規矩,毓兒他們兄妹不懂事,三弟妹勿要放在心上。”
齊氏哼了聲,看向了別處。
琉璃站在珠簾後,忽然間撩簾走出來,看了眼毓華道:“我倒覺得三姐姐說的有理,中秋佳節本就是人月兩團圓之日,咱們宗族家譜上大夫人還是長房的主母,她如今近在咫尺,不讓她出來似有些不近人情。”
“你!”齊氏驀地把臉轉過來,兩眼如寒冰般射向她。浣華在旁看得膽顫心驚,連忙暗地裏去拉琉璃的袖子。毓華見得琉璃出聲,頓時心裏那股氣又噌噌冒了上來:“三嬸如此堅決反對我母親出來,究竟是為了替老太太鳴不平,還是因為害怕手裏的中饋大權被奪走?”
這話出來,不免又等於在人群裏響了記炸雷,每個人心裏都知道齊氏這般反對是為什麼,但是卻沒有人敢當著麵把這個給抖落出來,也隻有自小在眾星捧月般的氛圍裏長大的毓華敢將這話說出口。
齊氏的臉色在眾人的啞然與驚詫裏漸漸變得鐵青,眼見著就要往毓華這裏走來,這時候吳嬤嬤忽然麵色驚異地上前,湊近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就見她臉上的憤怒漸漸又漸漸變成了狠戾,目光裏的陰冷又更加重了幾分!她抬步往毓華走來,到了她麵前,咬著牙一字一句說道:“好個有規矩的三姑娘!在長輩麵前,你就是用這種態度說話的嗎?”
何廷玉一把將毓華拉開,揖首道:“三嬸息怒,毓兒不懂事,請勿——”
“她不懂事?!”齊氏打斷他的話,斜眼往毓華看了眼,又往何蓯立所立之處看了看,忽然轉身老太爺,說道:“既然她執意要請餘氏出來,那麼我同意便是。現在,不如我們就與老太爺一道,前往佛堂去把我們的大夫人請出來?”
誰也沒料到她忽然間又來了這麼大個轉變,這下子不但連毓華等人吃驚,就連何蓯立也不由得皺起了眉來!
老太爺捋著須道:“你既然同意了,那便喚個人將她請出來便是,不須我等前去。”
何蓯立也連忙道:“正是,賤內如今尚為戴罪之身,不宜勞動三弟妹與眾老爺前往,更不敢勞動老太爺。”
齊氏扯了扯嘴角道:“我們全都去請這才好嘛。順便也看看大夫人這些日子在佛堂裏住的習不習慣。左右都是要出來準備進宮赴宴的,今兒咱們去接了她出來一道吃酒,將來在禦宴上也好說話。”
何蓯立道:“不必——”
聶氏搶了他話頭道:“正是這個理兒,這螃蟹吃了也恐積食,先走動走動也於老太爺身子有利。”
琉璃走到老太爺身邊:“三嬸好歹是當家主母,現如今都同意了,老太爺就當是散步,一道走走也罷。”
老太爺鎖眉負著手,無奈道:“好吧!”
於是琉璃就攙著老太爺走了先。其餘老爺們麵麵相覷一番,也隻好跟了上去。齊氏橫眼掃了掃佛堂方向,昂首露出絲冷笑來。
毓華隱約覺得這裏頭有什麼不對,可是見得眾人都走了,也隻得咬著唇跟上。
一眾人浩浩蕩蕩到了佛堂門口,幾個負責看守的家丁連忙上來請安。胡婆子聽得動靜出來一看,馬上嚇得掉頭往裏跑。老太爺沉聲將她喝住:“把她給我拿住!”旁邊就有吳嬤嬤從齊氏身邊站出來,一把將她衣領揪住了帶了回來。
老太爺斥道:“見了主子,你跑什麼跑!”
胡婆子戰戰兢兢跪在地下叩了個頭:“回,回老太爺,老奴,老奴就是進去告訴一聲大夫人……”
“誰讓你報的信?!”齊氏出來往她肩膀上踹了一腳。“老虔婆子,你當裏頭住的是什麼人?看到老太爺來了,竟還敢跟她通風報信!誰讓你報的信?”
胡婆子捂著被踢處,眼淚濺下來。
琉璃站出來走到她身邊,與齊氏道:“她不過是個看門的婆子,大夫人雖然不管家務了,但她終究是長房的主母,她要發個話讓人通報,誰能不聽?”
齊氏冷笑道:“你倒會為她說話!大夫人就算是長房主母,那她見了老太爺又為何要這麼慌慌張張地前去通報?難不成大夫人在裏頭做什麼了不得的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