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初初聽完,以為她是想挑起蘇姨娘與陳姨娘之間的矛盾,可再一想,這樣一來毓華落不到什麼實際好處。不管誰贏,都對餘氏造不成什麼影響,就算她在兩邊爭鬥時趁機設下什麼陷阱,把兩邊人一個個害死,老太爺也不會因為這個把餘氏放出來,因為如今長房可還有兩位正經的少奶奶,隨便一個出來不就能掌家了麼?
那毓華這是什麼意思?
她捧著茶發起呆來,毓華等了半日不見她回神,便道:“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定然懷疑我有什麼目的。這話看來是有挑撥之嫌,但實則我是為你好。不信你就等著吧。”
毓華撂完這話,也就去了。
琉璃思索半晌不得頭緒,便上蘇姨娘房裏與她說了。蘇姨娘思量片刻,也皺緊著眉頭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隻道:“不論如何,黃鼠狼總不會給雞拜年。陳姨娘那裏,隻要等我身子好了,自然得回到我手中來,暫且就走著瞧吧。”
琉璃總覺得毓華那話裏頭還有深意,仿佛是陳姨娘攀上了什麼人似的,她一個從丫鬟抬舉上來的妾,能攀的無非是何蓯立,莫非何蓯立竟然想把她抬舉上來重用?可蘇姨娘不論出身、心性與能力都比陳姨娘強上許多,抬舉陳姨娘上來,除非他吃飽了撐的。
可到底因為他是官場上的老油子,內心不好琢磨,便也因此起了探究虛實的心。
正巧何蓯立聽說她搬來了,趁著翌日休沐,這日從衙門裏回來,便就上了蘇姨娘屋裏用晚飯。每年秋冬春都是蘇姨娘難捱的時節,進了五月,她這身子就開始好轉了,許是也存了有別的心思,這日特地打扮了一番,新梳了外頭流行的飛仙髻,換了身茜紗羅的夏裳,她本就相貌極好,如此一來更顯得嫵媚多姿,全然不像近四十的人。
何蓯立見著她這麼樣,興致也極高,連著喝了兩三杯酒。飯後蘇姨娘扶著他在榻上吃茶,自己下去張羅果子了。何蓯立見琉璃在側,不免要叮囑幾句:“回了長房一要孝敬你母親,二要與兄姊們和睦相處,三則功課也要上進。先生破例收了你為徒,對你定是存了莫大期望,你莫讓她失望才是。”
琉璃一一聽了,而後道:“娘這裏女兒自是要孝敬的,隻是大老爺也要多來瞧瞧她才好。論起來,娘親與大老爺乃是青梅竹馬的情誼,這份關係誰都比不上。要不是大夫人行事太毒,如今她膝下至少有三個兒女相伴,如今她形單影隻,大老爺正該替大夫人彌補些。”
兒女本不該插手父母之事,但她在何蓯立麵前比這還逾矩的話都已說過了,也就不去糾結這層。何蓯立喝了幾杯酒,顯然也沒在這上頭深想,點點頭道:“你說的是,我確實虧欠你娘了。”
琉璃趁熱打鐵,“既如此,大老爺如何還專往陳姨娘屋裏跑?莫非大老爺竟是要把家務大權交給她?”
何蓯立默了默,雙眼眯縫起來,“你這意思,是眼紅著長房的中饋大權?”
琉璃恍然失笑,“我不過是個孩子,要這大權何用?隻是三姐姐前兩日到過我這兒,說如今陳姨娘掌管著長房事務。我一想如是這般,我娘豈不可憐?嫁進何府不但成了個妾侍,丟了兒女,到如今風韻已去,還連這個本該輪到她的權力都沒有了,她為大老爺付出了大半生,到頭來除了盼得您偶爾來吃碗茶什麼也沒有,豈不虧大了!”
何蓯立盯著她,似乎要一直盯進她心底。琉璃饒是有備而來,也不免心虛,但仍強自鎮定坐著,不動不晃。瞧了半日,何蓯立輕輕哼笑了聲,看著地下,揚聲道:“楊貴進來。”
門口竹簾輕動,楊貴躬腰進來。何蓯立懶洋洋道:“去告訴前門裏長房大管事錢平兒兩口子,打今兒起,長房裏中饋一應交由蘇姨娘管,不必再上陳姨娘屋裏去了。”說著他輕描淡寫啜了口茶,仿佛這就是件極平常的小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