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宋府悔約時咽下的氣這會子再次湧了上來,她禁不住身子發顫,抬頭瞪了眼錢大娘子,拔腿便往二門衝去。
到得二門處,果見郭遐在門下揮手,而一輛標著淮寧侯府標誌的馬車正在駛出大門。
燕華指甲摳進門縫,眼眶都不覺瞪紅了。郭遐回轉身,不料她在這裏,不免訝道:“你如何在這裏?”
她回過神來,哦了聲,想扯出一絲笑,卻又覺萬分艱難,終於點了點頭,轉身進內了。
杜睿來了這次,琉璃本以為也就隻是偶然來一趟,誰知道過了幾天又聽人說他來了,這個時候毓華已經在準備著進宮,而他卻是做為宮中選秀的傳信使而來的。
原來宮中專門派有往各秀女府邸傳信的吏官,但那日剛巧杜睿進宮去,正碰上聖上在批應選文書,聽說正有何府的,便就自告奮勇擔任了這傳信使。
本朝的選秀依照前朝,卻也有改動。太祖皇帝嗜武不嗜色,故而後宮並不充盈,如今三代過去,漸漸成了規矩,便是五品以上的官員府中如有適齡未婚女子,至少要提選一名秀女應選,如有願意者,那麼也可提交兩名及兩名以上,並未規定全部適齡女子都須應選。
這應選文書便用於填寫秀女的家世姓名,有一式兩份,填好之後便會有人將其中一份專門遞進宮中,到時應選的秀女執另一份作入宮憑證。
杜睿到得長房宣讀了旨意,何蓯立與餘氏當即將他請到了正廳入座。這日府內所有老爺夫人除了何江鴻外都到了長房,不光是因為這是道關鍵的旨文,也因為杜睿的身份。
而姑娘們也都聚在毓華屋裏陪伴。餘氏讓人將應選文書送進來後,眾人聽說小世子到來,看著毓華的目光裏,頓時有著心照不宣的意味。
琉璃心中有鬼,不願出頭。燕華坐在旁側,忽地從鼻子裏哼了聲,琉璃望過去,隻見她目光裏閃過絲陰狠,當下以為她又出什麼鬼主意對付自己,便不動聲色站了起身,走到浣華旁邊坐下。
燕華見得琉璃起身,便也起身到了毓華身邊,湊近去看那文書。隻見乃是用著宮中禦用的黃綾寫就,底方又印有聖上禦批,端的一見便覺貴氣盎然。浣華道:“這物兒可不尋常,聽說丟了就沒得補的,三姐姐你可得收好咯。”
毓華點頭,鄭重將它塞進妝台下的小銅屜裏,“這屋裏平日裏沒我的吩咐,沒人進得來,自不會丟。”說著兩眼又往隔壁院望了眼,唇角有絲微微的得意。
燕華瞧在眼裏,眉眼裏又露出一絲忿然。
今日長房裏留小世子飯,於是姑娘們也在內院設了席,過不多久便來人請去花廳入席。毓華在前引路,琉璃與浣華隨後,素華與燕華最末。一路說笑到了花廳,依次落座後浣華道:“五姐姐呢?”素華原跟她一路,這時舉起筷子來說道:“她丟了塊帕子,去尋了。”毓華也不以為意,吩咐人上菜。
直到上了三四個菜燕華才回來,琉璃見她麵色很是輕快,渾然不如方才那股忿恨狀,也不知又鬧哪樣。
如此等到前邊宴席散了,何蓯立讓廷玉廷芳兄弟陪著小世子去了偏廳吃茶,姑娘們這裏才各回各房。琉璃回到安禧堂,老太太不免問起這裏情況,琉璃細細說了,老太太默了半日,忽說道:“這小世子也算用心了。”
琉璃琢磨了半日才猜出這意思,敢情是也聽說了小世子頻繁地來何府,乃是與毓華有關,故而才會有此一歎。想來此番毓華就算進不得宮去,到時被指給淮寧侯府,這也是可以令老太太等人接受的。琉璃對此並不關心,隻要這輩子毓華與她在此分道永無瓜葛便好了,因而不管她是伴駕還是嫁入侯門,她都樂見其成。
晚飯後正巧蘇姨娘來了,琉璃與她陪著老太太說了會兒話,眼見著老太太犯乏,便送了蘇姨娘出來。廊子底下蘇姨娘道:“老太太這精神瞧著一日不如一日了,究竟是什麼樣個情況,吳大夫可曾說過?”
琉璃沉吟了片刻,想著也不是外人了,便臉色凝重地搖頭:“也不是什麼好情況。總是腸胃與心肺皆有毛病,吳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當初隻給過一句話,說最壞的情況是隨時都有可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