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老小便在長房裏哭哭笑笑,一麵是姐妹之間相互勸慰,一麵是長輩們殷殷切切的叮囑。琉璃哭不出來,笑著也累,略坐了坐便告辭了。
花轎子抬出門時琉璃沒有去看,因為自午宴回來便有些昏昏沉沉,晚飯也沒有胃口,倒在床上睡過去,到了半夜迷迷糊糊地竟發起熱來。自進何府來這幾個月她還不曾病過,這次想是昨夜裏那身汗出得太猛著了涼,朦朧中有人別喂她喝了湯藥,又低低地哭了半日,才又出去。
她這一病便就狠拖了幾日,雖然退了熱,但身子總懨懨的,以至連上正院裏請安也耽誤了。雙喜去稟餘氏,正好吳大夫進府給大奶奶請脈,又是閔華三朝回門,當著眾人麵,餘氏便道:“也去給九姑娘瞧瞧吧。”哪知吳隱中到了小跨院開了方子,琉璃連吃了幾日還不見好,倒漸漸拖得下不地來。這日又值眾人上正院請安之際,大夥議論著四月裏有哪些人過生日,裏頭正有琉璃,大家免不了又扯了幾句她的病。浣華便道:“說起九妹妹的病也是奇特,會不會是她的屬相跟什麼人相衝啊?”
老太太最是信這個的,於是問起琉璃屬什麼,青裳算了下,答屬兔。屬兔的跟屬雞的相衝,再問小跨院誰屬雞,居然是蕊兒!浣華又恍然道:“原來如此!現在看來,隻要把蕊兒調開九妹妹身邊,她就能好起來了。”
老太太便就淡淡道:“誰屋裏缺人的,便就領了她過去吧。這才進府多久?若真鬧出個三長兩短,不知道的還當是咱們苛待了。”
餘氏得了這話,便問起大夥,可大夥都知道蕊兒是跟慣了琉璃的,誰又敢接這麼個人在身邊?當下都推辭沒有。浣華便說:“咱們莊子上不是還要人呢麼?不如就把她調到莊子上去。”這話一出,居然個個同意,餘氏當場便讓采芹傳話給錢長勝家的。
消息傳到小跨院的時候,琉璃正在床頭看書,乍一聽,目光倒是頓了頓。月桂海棠都跪下來:“姑娘,還是去求求大夫人,別讓蕊兒姐走吧!奴婢雖然不知道她最近因何事得罪了姑娘,也不讓她近身,但是請看在她一慣忠心的份上,給個機會她吧!”
她們若不提這忠心二字還好,一提,琉璃便把書合了,索性躺了下去。
月桂二人隻得抹著眼淚出去了。琉璃閉眼躺著,直到她們關了門,才趿鞋下了地來。翻開衣櫥,拿出一堆荷包香囊鞋襪衣裳等物,開門叫著月桂:“把蕊兒叫過來。”月桂忙不迭地去了。片刻後門外便有個身影在踟躕,隔了許久才推門進門。
一連十來日未曾碰麵,蕊兒已瘦得十分厲害,往日還算合身的衣裳套在身上,愈發地寬敞。一進門,她便瑟瑟地跪下,伏地道了聲:“姑娘。”
琉璃將那一大包繡活丟在地上,“這全都是你為我做的針線,我一概不要了,你都帶走。要按我的意思,原就該喂點砒霜給你讓你死了算數,但我卻不想為你這樣的人髒了手。從此以後,你再也不要記得我,我也隻當做不認識你。但你若是將我的事說出半個字去,紅袖的下場你是看到的,到那時我還會不會給你活路,就不得而知了!”
“姑娘!”
蕊兒淚如雨下,伏在地上再也無力直腰。
當日夜裏前院裏便來人把蕊兒帶了出去,臨走前她把錢匣子交給琉璃,琉璃接過後便又躺下了。錢長勝家的來打招呼,她讓雙喜招呼著,自己未曾出門。
翌日琉璃正在喝藥,蘇姨娘忽然來了。
“老爺聽說姑娘身子不妥,特地讓我帶了些燕窩來。”她示意蘅薇把帶來的東西遞給雙喜,特地道:“這還是特意問老太太要來的上等燕窩呢,記得給你們姑娘吃。”雙喜連忙接過,招呼蘅薇下去吃茶了。屋裏沒了人,蘇姨娘便斂了笑容,說道:“你怎麼把蕊兒弄走了?”
琉璃頭也沒抬,道:“我為什麼攆她,姨娘難道心裏沒數麼?”
蘇姨娘頓了頓,雙唇微翕。琉璃冷笑著,“姨娘好能耐,設下這麼大個套,怎麼就沒想過也有被揭穿的一天?”蘇姨娘怔住,“你都知道了?”琉璃移開雙目,“這世上又哪有包得住火的紙?你本來做的萬無一失,但可惜的是你用錯了人,蕊兒天性膽小怕事,替你們殺了人,又怎麼會掩飾得不露一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