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笑而不語。
蕊兒又道:“不過奴婢不解的是,姑娘為什麼非要等到昨天夜裏才教訓她呢?要是早開打,指不定也不用挨她那一鞭。”
琉璃道:“因為我得確定她對於老太太她們還有多大用處。她若還有用,咱們打她那最終害的是我自己。當我確定淳陽縣主已經答應來參加觀禮,便知可以動手了。”
蕊兒巧笑道:“所以姑娘昨日就讓她在老太太跟前吃了一大虧。她得罪了老太太,又已經沒有用處了,所以老太太一定恨不得她立刻滾出去。”
琉璃點點頭。
琉璃整妝好出了門口,正好李嬤嬤也夾著包袱灰溜溜地出來,臉上傷口紅腫不堪,身上還穿著被鞭子抽爛的那件破棉襖,裏頭的棉絮跟嘟嚕花似的冒出來,兩手籠在袖筒裏,寒風一吹,十分淒苦。見了琉璃,那兩腿猶不由自主地往下彎,比起先前的威風,竟是判若兩人了。
她來的時候就隻有個包袱,裝不下幾件衣衫。琉璃歎氣,讓蕊兒找出件舊棉衣給她披上。
大年初一這日又是整日的家宴,琉璃給老太太及各位老爺夫人拜完年,正入席吃早飯的時候,蕊兒忽然走過來,說道:“姑娘,那老不死在門外要給老太太拜年呢!還把姑娘給的棉衣脫了,就穿著那身破衣裳!”
琉璃眉頭一皺,這老東西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這是故意穿著破衣服要把她抖出來呢!於是道:“去把那衣服脫了,拿去沒人的地方燒掉!”
蕊兒道了聲好,飛快出去。
浣華見琉璃臉色不善,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琉璃吸了口氣,緩緩笑道:“我屋裏的李嬤嬤昨日被老太太罰跪,心中不服,一大早在外威脅求去呢。”
浣華聽畢哼道:“那個老婆子,她還有臉不服?我去告訴老太太!”說完爬下桌,飛快跑到老太太那一桌去了。
浣華跟老太太比劃著一說完,老太太便沉臉道:“大過年的,這老東西是成心給我添堵!去,給她兩吊錢,順了她的意,把她趕出去!”
琉璃悶聲不響地吃飯。片刻後蕊兒回來,她招她附耳上前:“我可還有一兩銀子的外債呢!去給我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李嬤嬤捧著丫鬟丟過來的兩吊錢,心知連最後一點反轉的希望都沒有了,不得已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往西角門走去。
正要走到門口,影壁後忽然跳出一個人,笑眯眯說道:“嬤嬤這就走了?”
李嬤嬤見是蕊兒,那眼裏頓時冒出火來:“死丫頭,你又來幹什麼?”
蕊兒笑道:“嬤嬤買茶葉的時候還欠著我家姑娘一兩銀子呢,今兒既要走了,便連本帶利把它算清了吧!”
李嬤嬤愣了愣,下意識護住懷裏的銅錢。但她此時又哪裏還是蕊兒對手,推搡中一個踉蹌倒在地上,兩吊銅錢便也滾在雪地裏。
蕊兒把錢撿起來,說道:“按理說你這麼可憐,我該給你留下幾個錢來才是,可是你注定是條暖不透的毒蛇,九姑娘好心給你衣服,你倒以為她心虛怕事,還想跑到老太太跟前去鬧,我若再對你這種人心存憐憫,那等於自討苦吃!”
蕊兒說罷將錢收進袖子,頭也不回遠去。
李嬤嬤抓起一大團雪丟向她背影,癱坐在雪地裏。
初一這一日仍是整日的家宴,從初二起用餐回歸平常,前院卻開始熱鬧,不但要接待來客,老爺夫人們也要出門拜訪,不過這番熱鬧卻波及不到後園,自打除了李嬤嬤這個大患,琉璃就有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就連雙喜的存在也完全不是個事兒了。
這日長房裏來人傳話,說是郭女師郭遐已定了來府上任的日期,要借正月十五上元節為郭女師辦接風酒,府裏讓每位少爺姑娘們都做一對花燈出來湊興,好不好看不要緊,重要的是燈謎要設得巧,還有寓意要好。
月桂海棠打小便做這些手工賣錢,一聽十分興奮,雙喜便把紮花燈的事交給她們做了。琉璃因為不用再日夜被逼著繡花立規矩,興致一來,便讓蕊兒拿錢出來去街上買些好看的花紙做花燈。
初九早上天放晴了,琉璃正由海棠伴著在園裏閑逛,見前方小石橋上站著有人,垂頭對著橋下溪水,旁邊還有一人似在勸說什麼。
琉璃甚有看熱鬧的興致,從山茶樹後繞過去,海棠忽然咦道:“八姑娘?!”大年初一她和月桂都去了前院,竟認得了這位唯一會對她們姑娘微笑的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