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二人在旁捂嘴吃吃的笑。
錢大娘子連忙求饒:“一個四夫人已不得了,哪禁得再來二位姑娘?罷了罷了,我就當回散財童子,今兒中飯有老太太請,我不爭了,晚飯我出二十兩銀子讓大廚房添菜,老太太可得賞臉把東邊梨花院兒借給奴婢,在場的丫鬟姐姐們到時都來!”
眾人一起笑起來,簇擁著老太太到了戲班子前坐下。
因是四個人的散樂,並沒有戲台子,一個彈琵琶,一個拉三弦兒,一個拍板,還有一個專唱曲兒。班主拿了戲單子讓老太太等點了戲,便按次序,先唱起《女狀元》。
琉璃看過無數回時興的戲文,對黃祟嘏女扮男裝考取狀元做大官一事爛熟於心,但是親耳聽戲卻是頭回,因而雖坐於最末,也聽得十分認真。
忽然有人悄悄碰她的胳膊,回頭一看,是浣華身邊的一個小丫鬟叫青兒,青兒悄悄指著背後一道穿堂,浣華正在穿堂門後衝她招手。
琉璃愕了愕,看一眼前邊兒,太太姑娘們都在聽戲,還好沒人留意這邊,李嬤嬤打著立規矩的旗號跟來,眼下也不知跑哪裏蹭吃蹭喝去了。
青兒又扯了扯她衣袖,琉璃隻好站起來,輕手輕腳進了穿堂。
浣華見她進來,話也不多說,拉起她就往前跑,過了穿堂進了所無人的院子才停下來。
琉璃見她氣喘噓噓,忙替她撫背:“你身子才好,又這麼折騰自己做什麼?”
浣華好容易止了喘息,臉上經這一運動,倒泛出些健康的紅暈來,看著琉璃,她又抿起了下唇。琉璃猜她是為了那枝金絲蝴蝶而來,但她不開口,琉璃是不會主動說的。
兩個人費盡辛苦到了此地,又各自無語起來,琉璃默了會兒,便道:“你身子可都大好了麼?那天我聽說三夫人把行凶的婆子暴打後攆出去了,真替你解氣。”
浣華聽畢,眉眼間的鬱色仿佛又加重了,許久後才點頭嗯了一聲。琉璃又道:“我怕連累你,所以沒來看你。相信有三夫人護著,往後再沒人敢傷害你了。”
浣華忽然抬起頭來,苦澀地看著屋頂,“有她護著,指不定我還要吃更多的苦頭呢!”
琉璃聽出異樣,當下盯著她:“什麼意思?”
浣華也察覺失言,搖了搖頭,緊閉了嘴唇。琉璃追問道:“是不是寧姨娘她做了什麼?”她再次搖頭:“不是。你別問了。你才進府來,根本不知道這宅子麵上一團和氣,暗地裏卻有著多少詭計勾當。”
她眼眶蓄起了淚花,勾著頭站在海棠樹旁,就像棵纖細脆弱的藤蔓。
琉璃緩緩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掌。
浣華吸了口氣,說道:“我尚且如此,你無依無靠地,日子就更不知有多難過了。”
琉璃搖搖頭,揚起唇來,“無妨,我命賤,有飯吃有衣穿有瓦遮頭,我就很滿足了。”
浣華也點頭強笑了一下,忽然又斂了笑容,抽出手來。“我找你來,其實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你從翠瑩屋裏拾到的那枝蝴蝶華勝,其實是三夫人的,我親眼看到她賞給了翠瑩。你屋裏發生的事我聽說了,大夫人和三夫人之間的和氣其實都是假的,你糊裏糊塗把這個給了大夫人,這就是把三夫人暗中買通翠瑩的證據給了她,三夫人不會放過你的,你一定要小心!”
琉璃看著麵前這個身量與自己差不多的小姑娘,心底某一處忽然有些暖暖地。初見浣華時,這位過繼的三房嫡女身上有點身為官家小姐的小傲嬌,也有一點看不起她這個出身不好的私生女,但是她仍然願意教她認字,坦白對她名字的不喜歡。她的臉被燕華抓傷,她也曾不顧眾人眼光跑來問候她,叫丫鬟送藥。不說別的,在這親情都可以當作利益工具的深宅大院之內,這份赤子心腸,就是最難得的東西。
琉璃真心笑了一笑,正要說話,院門外忽有人道:“看著是被人拉著往這邊跑了,這會兒卻不見人影,是不是進院子裏去了?”
“進去看看!”
她細一聽,竟恍惚是李嬤嬤與紅袖,頓時暗道了聲不好,去看浣華,也是一臉的驚慌,當下拖著她往院子裏去:“我們先躲起來!”
浣華完全沒了主意,隻知道隨著她跑,兩人才進了後院,便見聽李嬤嬤喊道:“九姑娘,我看見你了,你還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