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不知是不是被這事嚇到,這時坐在一旁閉口無言,臉色也不甚自然。甜兒倒算鎮定,生了爐子後又要去拿早飯。正好蕊兒已經出來,暗地裏衝琉璃一點頭,琉璃知她得手,便道:“下雪路滑,蕊兒跟甜兒一道去拿飯。”敵兒臉色一變,要拒絕,蕊兒卻已去了琉璃房裏回來,飛快地拎起傘出來了。
餘氏雖然沒來,卻也按規矩遣了錢長勝的媳婦兒來了。
琉璃才進屋將蕊兒帶出來的布包打開,這時就聽有人飛快進來說道“錢大娘子來了”,琉璃忙將布包匆匆塞到被褥下,開門出了來。
到得廊下恰恰便見院門外進來一行人,為首的女人約四十來歲年紀,穿一身絳紫色素絨繡花襖,罩一件黑貂皮大氅兒,頭上一邊一枝飛燕簪。進門的時候兩旁的人扶著道:“娘子當心腳下。”一麵伸手拂落垂下的冰淩掛兒。
按例府裏若有下人意外身故,皆由管事們出麵處理,由大總管夫婦親自過問的,至今為數也不會超過一隻手掌。
琉璃惦記著那包東西,見錢娘子來了,也隻好在旁且虛應一應。
婆子們將錢娘子讓進翠瑩房裏轉了轉,片刻就出了來。一見沒個好地方落座,又進各間房裏搜尋,最後見李嬤嬤房裏終於有張看得過眼的雕花椅,於是立馬搬出來放到錢娘子身後。
錢娘子朝椅子麵上吹了吹方才坐下,又有人發現了李嬤嬤桌上托庫房新買來的一罐碧螺春,忙不迭地就著爐上開水沏了孝敬上去。
錢娘子捧著茶,皺眉喝了一口,抬起頭來,不經意見琉璃袖手站在那裏,忙喲了一聲,道:“怎麼不請九姑娘坐下?”琉璃自進府來還未曾正式與她碰過麵,倒真難為她居然一眼認得出她是九姑娘。
琉璃謙遜的道:“娘子不必客氣。倒是天寒地凍地,還要勞煩娘子親自前來為翠瑩料理後事,琉璃實在過意不去。”
錢娘子道:“這是份內之事。翠瑩不比尋常丫鬟,老太太將她遣來侍候九姑娘,如今竟突然暴斃,我等自然也要給她老人家一個交代。”
琉璃聽她這話,不由得往她看過去。錢娘子微微一笑,低頭又啜了口那令人皺眉的茶。
琉璃頓了一會兒,說道:“娘子說的很是。不知差爺們幾時到?”
“已然在路上了。”
琉璃忽然間有了種大膽的猜想,不管翠瑩是不是被人害死,錢家小兒子在官府當差,萬一有人想通過他買通仵作,那事情往哪個方向發展就不是她能預料的了,她能想到這點,餘氏和齊氏就想不到嗎?
琉璃心裏打鼓,緊握住袖子使自己平靜下來。
錢大娘子吩咐婆子們拿床草席將翠瑩屍體裏住,準備抬去前院,而這時候門口一陣哭聲由遠而近傳來,翠瑩的老娘和兄長已經聞訊趕來了。
趁著錢大娘子起身應付,琉璃悄悄回到房裏。
蕊兒帶出來的小布包裏共有三樣東西,的確有隻眼熟的金絲鑲紅寶的蝴蝶華勝,精致奪目,琉璃依稀是在齊氏頭上見過。另一樣卻是男用的烏木發簪,末端呈祥雲狀,刻著個“琛”字。最後一樣,就是包在一起的兩罐未開封的峨眉青,琉璃對這可再熟悉不過。
茶葉她是早猜到翠瑩偷走了,拋開這個不算,另兩樣落在餘氏手中,可都是能拿來大作文章的東西,蕊兒在這關頭還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弄回來,可真是運氣。
不過,她始終不明白翠瑩偷茶葉做什麼?還有她剛住進這院裏來時她藏起的那盤蜜桔,也是偷摸摸夾帶了出去。翠瑩就算貪嘴想吃,以她的性子也是堂而皇之地吃,怎麼會費盡心思偷出去再吃?這又不是什麼特金貴的東西。
甜兒曾說過翠瑩家人都在府裏當差,那麼更不至於連罐茶葉都吃不起,她這麼做,究竟是為了誰?
琉璃若有所思拿起那根男用烏木釵,反複看了半日,發現上麵的刻字都已磨平了些許,很可能是常拿在手中摩挲。琉璃不由地想,莫非這又是一個瓜田李下露水鴛鴦的典故?
正想到糾結處,錢長勝家的忽然推門進來。
“丫鬟子雖然命賤,好歹是條人命,如今她家裏人也來了,鬧著要查個清白,稍後仵作驗了屍後,那麼還請九姑娘移步前院作個證言。”
這便是要請琉璃去受審了。錢大娘子臉上陪著淺笑,腰背卻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