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笳冷靜得仿佛身處另一方天地的旁觀者,在靈均恨意夾雜著刻骨懼意的眼神注視下,他仰頭看向天穹。
阮笳的神情中沒有恐懼、沒有擔憂,他甚至也沒有任何思索求生辦法的痕跡。
他像在欣然等待著真正的雷劫。
察覺到這一點,靈均絕望垂目,完美如塑的臉蛋上,千萬年來第一滴由神的真身落下的淚劃過。
伴隨著震天撼地的轟隆巨響,阮笳這具身軀的表麵很快出現片片皸裂。
咫尺飛升的軀殼,在此方天雷下,竟挨不過一道的力量。
避到遠處的明空真人和劍尊一直關注著雷劫中的動靜,看到這一幕,兩人不約而同不忍側目。
小魔狐紅纓和紫菀從兩人的神情中察覺到這什麼,當即就要撲上前去,幸而被眼疾手快的望鶴、望峰製止。
靈均嘴邊亦流下血痕,她的雙腿、雙臂正在逐漸虛化。
但望著軀殼消散的阮笳,靈均終究鬆了一口氣,引劫者已死,她能活下來了,靈均想。
然而,事實終究要讓她失望、震驚了。
雷劫並未停歇,似乎在天道的判斷中,阮笳並未死亡。
即便靈均的四野空無一人,亦無神魂存在,下一道雷劫依舊如期而至,之後又是數道。
作為世間唯一的神,靈均在剛為生而慶幸的幾個瞬間後,迎來了真正隕落,震撼卻又平靜。
因為當她消散的時刻,所有目睹之人,所關心的、所想所盼的,全不是她。
近處觀戰的修者傷感著阮笳的舍身弑神,九州望著雷雲滾滾的百姓,求的是自身與親眷平安,告祈的是曾親眼所見庇護眾生的凡世仙人、聖賢。
作為天地自然而生的唯一的神,靈均終於沒有在這天地間留下她的絲毫,一切全然歸還了孕育她的天地。
在真正消散於天地間時,靈均依舊未能想通,阮笳究竟逃脫去了哪裏,為何他身已消散,雷劫不停?
到最後,她甚至隱約疑心起自身的道。天道所罰,難道是她不成?
“我隻是太孤單了...這也不行嗎?”最後一縷神魂消散前,靈均呢喃道,但這一切,她再也無法得到答案。
...
能夠回答靈均疑問的阮笳,此時正身處她因寧江離下凡前所居住的神宮前,麵前滌蕩靈氣的湖水,正是此界天道的化身。
從與男主寧江離照麵的第一瞬,不論是誘出女主靈均,還是推演神力、引來無盡天雷,全都是阮笳早規劃好的一步步。
來到此界多年,在看到世界主線劇情的那一刻起,阮笳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完成除魔、屠神乃至滅絕此界被汙染的天道,又能盡可能減少對此界眾生的影響。
當雷劫毀掉阮笳這個身軀的那一刻,他的魂靈掙脫而出。
脫掉炮灰身份的軀殼,阮笳的魂靈,便是世界所屬大世界意識化身的真身。
在絕對的維度壓製下,這個小世界的真天道尚且無法奈何於他,要靠逐個小心翼翼汙染小世界的假天道,自然更加不能。
回歸真身的阮笳,趁著兩道雷劫間極短的空白間隙,順著雷劫來處,直刺天穹,到達了被汙染的天道前。
阮笳垂眸看向麵前的天池,乳白色的水無波無瀾,粘稠的神力化為霧氣,靜靜漂浮在天池上。
但這並不是阮笳第一眼看到這天池時的景貌。
當阮笳毫無預兆闖上這神宮時,這方天池正散發著與他曾見過的入侵能量一樣,紫黑色的光。
這印證了阮笳的猜想,是入侵能量壓製了真正的天道,令真正的天道陷入了昏睡中。
當發現阮笳闖入時,這個入侵能量源還試圖過抵抗阮笳,但可惜力量相差懸殊,一招便落於下風,並迅速被逼到了老巢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