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精致的府院處處青磚到頂,飛簷鬥拱,畫棟雕梁。亭台樓閣無不玲瓏精致,池館水廊皆清幽秀麗,偶爾還可見得盛妝麗服的使女輕聲走動。

也是在這府中,不知從何處傳來陣陣哭喊,聲音尖利刺耳,很明顯是女子的聲音。

追著那片聲音往東轉去,順著一條抄手遊廊,掠過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見得一處院落,這院落與處處雕梁畫柱的屋宇不同,明顯有些破敗。

一名女子正狼狽的被人押在地上,她臉上淚跡斑斑,高挽的發髻也因著掙紮散落了下來。不遠處的椅子上,一名華服男子正大馬金刀的坐著,麵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的女子,臉上難斷喜怒。

聞秀蘭怨氣十足含淚道:“世子爺,妾何罪之有?您怎可如何狠心對妾?妾入府這幾年,您一直對妾不聞不問,連妾的院子都不曾踏入一步,既如此,當初為何要納了妾?妾好歹也算救過您啊!”

沈同宴眯起眼:“納你…難道不是因為你想入我府中,不惜攛掇你的好兄長給我下藥,才讓你如願的嗎?當初要不是為了解毒碰過你,就憑你對爺做過的事,爺就不可能留你到今日!當然,也就不會給你機會害人性命了!”

“我害人性命?是那賤人不守婦道,私通外男,與我又有何幹係?況且那死的人是安平伯府四郎君的妾室,他肖四郎都未曾尋我麻煩,倒是我的夫君,因著一個女使賤婢的瘋言瘋語就要親自捉我去京兆府問罪。您可是堂堂忠武侯府的世子爺,就算我真害了那賤婦性命,沒您的首肯,他們又安敢上門來拿人?”聞秀蘭瞪大了眼睛,不甘回道。

沈同晏眼中淩厲四射:“你若無辜,又有何懼?但若你當真害人性命,便自當伏法!我今日送你去京兆府中,該得個什麼處置自會給你斷個明白!”

說完,他使了個眼色,押著聞秀蘭的仆從一把扯起聞秀蘭。被扯出院外的聞秀蘭絕望掙紮:“爺,就算我對她做過什麼,她的夫君都未有何反應,您又是以什麼身份為她做主?我才是您府中的女人,您合該護著我才對啊!”

涕淚交錯間,聞物蘭突然睜大了眼睛,尖聲道:“我知道了!您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個賤婦?她仗著自己生得一張好臉,慣常是個愛勾人的,到處與爺們廝混,就連我那兄長她都不放過!當初她為了嫁給肖四郎君,可是耍遍了心機手腕,進了安平伯府後,可也沒少加害她上頭的主母…爺您萬不能被那賤婦的一張狐媚子臉給迷了,她並非什麼良善之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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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拂曉,曙色漸漸取代了夜色,大街小巷也開始回蕩著售賣麵湯水的吆喝聲。

陶知影結束清晨的盥漱,坐在了鏡台前,甫一抬眼,便見立於身後的秋照已支起妝奩,手執木梳,一臉躍躍欲試的望向她,“小娘子今日可有想梳的發式?”

“知道你又學了新發式,等不及要在我頭上搗鼓了。罷了,你自梳便是,左右梳得再醜我也不會拆。”陶知影笑著打趣她。

秋照咧開了嘴角的酒窩,熟練地抬起手開始給陶知影通發。被自家小娘子救下跟在她身邊已有兩年,她可不再是那個笨手笨腳,連發髻都不懂怎麼挽的小乞兒了。

望著她明晃晃的笑臉,恍惚間又想起了上一世的秋照。

同樣的一個人,這一世的秋照活潑俏皮又大膽;而上一世的她,卻因為在平陽做了好幾年受盡欺淩的小乞兒,哪怕被陶知影救下後留了她跟在身側伺候,也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活像是旁人說話聲音大了點都能嚇著她似的。

可就是那樣一個怯懦的秋照,卻會為了她這個主子,衝去定遠侯府破口大罵聞秀蘭,且還一頭撞死在侯府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