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言

我向來隻認為自己是個普通人,個性、長相、或者個人能力,在這些方麵上都可以稱得上平平,思想上也無甚新奇之處,或者毋寧說在很多時候,我有一種隱藏自己去附和別人的趨勢。當我很小時,這種秉性尚且不為自己察覺,等到發現時,它已經成為我的壞習慣之一。

這並不是指我沒有自己的主見,相反,於內心深處我承認自己是一個很難被滿足或取悅之人。中學時的同學們之間經常會互相傳閱自認為有意思的讀物,其分類皆如各位所知,大概其是些笑話集錦,漫畫,其中一些甚至帶有性暗示色彩,我可以很敏銳地感知到其中的逗趣或色情元素,叫我疑惑的是,卻一次也沒有引發過任何感情波動。一開始我隻是單純以為或許收到的東西恰巧了無意趣,但是同樣的東西卻讓他們笑得前仰後合不可遏製。這不得不讓我開始疑惑究竟是自己笑點太高,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其他和他們不一樣的是,我同樣不能感受到太多的傷感、同情或恐懼,情感單薄的同時幾乎稱得上是缺乏同理心。我有個幼年開始認識的朋友,後來他因為家庭原因不得不去了英國,臨走時滿臉是淚來拉我的手向我告別。而我當時並沒有讓他碰到,因為他擦眼淚弄得手上濕漉漉的,叫我有一些反感,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感受到。有時當街上遇到衣衫破爛滿臉漆黑的老乞丐時,與我同行的人會竊竊小聲嘟囔著真可憐,這麼大年紀還要出來乞討,我也並不像他這樣心懷憐憫。

這也不意味我就是個令人敬而遠之冷冰冰的人,同我平凡的個性相比,我的朋友比身邊其他人都要多一些。我想這主要是由於雖然我很難感受到他人的情感,卻能夠分析出其中的要素做出相應的反應,這種做法有時比真情實感的流露更顯得真實,因為我的情緒和行為是完全按照對方進行調整的,大多數時候我傾向於在一旁默默聆聽,這也使我看起來愈發像個忠實體貼的朋友。

大體上我都可以蒙混過去,偶爾也會犯錯,因為有些人的話語與他們的麵容動作不合轍乃至相悖。有一次我有個朋友的爺爺去世,從他的語氣中我沒有讀出太沉重的意味,甚至由他表達的短句還帶有一點叫人容易錯認成輕鬆的色彩,於是我的反應是立即笑了一下,之後我意識到他和爺爺是慣常很親密的,才及時地將情緒修正過來。

除此之外,我就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類,靠著這套運行機製,就算時至今日,我也沒有真正弄糟過什麼事,身邊所有的事情都在應有的軌跡,我相信依照這套軌跡,多則六十年少則三十年以後,我將順順利利地迎向萬事萬物的終點,死亡。

我的父母早已先我多年而去。我從一出生便帶來母親的死亡,她是分娩我之後的兩個小時內迅速香消玉殞,而我可憐的父親剛來得急見新生兒幾麵,轉眼在乍喜大悲的刺激下追隨心愛的妻子而去,如果采用浪漫些的說法,不妨假想他們此時已在天堂聚首。不幸中的萬幸是,我的父母起初因同是孤兒走到一起,攜手創下大份家業,並留下一個能夠自主運營的公司,使我在他們故去後依舊能夠過著富裕的衣食無憂的生活,這不得不讓我在多年以後依舊對他們產生一定的感激之情。他們生前的老管家照顧我的衣食起居到十八歲,而後由於年老不得不隱退,在那之後我沒有再找其他照顧我的人。

我是相當相信這樣一套理論的,從生下來開始你的性格已經注定,性格決定道路,生命自有其軌跡,隻要你乖乖的不做出格的事,你的軌跡會自然而然地帶你走向終結。當我閱讀名人傳記或者小說時,愈發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你可以偽裝它,但沒有必要反抗你的天性,世間萬物都在幼時展現其規律,而且一生都在遵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