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眼種種,盡如萍水相逢。幾個年歲, 在修士的命途中, 隻是短短一刹。

這想法升起的一瞬間, 明秋色忽然覺得周身變得輕靈。

他的神魂似乎和身體脫離, 而天地之間的靈力開始源源不絕地朝他湧來。

天際不知何時烏雲密布, 明明是正午,天色卻昏黑得有如三更。

陰沉之間,一道刺目的金光撕裂濃雲。

明秋色周身都被濃黑的霧氣籠罩。如果有曾飛升過的大乘在此,便會知曉, 這濃黑霧氣,正是飛升成仙的預兆。

置身其中, 就等同和外界隔絕。霧中人看不見萬物,也看不見自己。

與此同時, 三昧閣門緩緩啟開。

楚真真眸光平靜地落在被黑霧籠罩的明秋色身上。

少女神君的臉容帶著幾分平靜的漠然。她一貫是風火性子, 眼底總有光華熠熠。

今時再看, 卻多了幾分疏涼的冷。

楚真真無波無瀾地望著麵前的一切。她比誰都清楚,明秋色將要飛升。

今日明秋色會來,早在她的預料之中。

誅魔一戰中,天道劇本被破壞。整個九方界的命數,都因此而扭轉。

而其中變化最劇烈的命數,當數阮遼。

從天道之子,到魔魂,再到妖身,他身上聚集了太多因果。

阮遼操縱了太多人的命運,而積攢在他身上的罪業也太多。

因果報應,天道昭彰。何況他如今還是妖身。

成為妖之後,阮遼並未丟失他的算力稟賦。

在三昧閣的日夜之中,他一麵親吻楚真真,一麵繾綣地在少女耳邊,低啞地說出自己所預知到的命數。

“我作孽太多,會不得善終。”

“你要想好,若與我糾纏,隻會將你的命軌拖向深淵。”

楚真真隻是低垂著眼睫。睫羽之下,她漆黑的目裏流露出濃烈的欲色。

她聲線帶著不自知的軟:“是嗎。”

“可是我已經扭轉了一次你的命途。”

楚真真說的,是誅魔之戰。

阮遼卻忽地笑了。他嗓音如擊冰碎玉,清淩淩的:“隻有一次嗎?楚真真,你未免太低估你自己了。”

“在我八歲那年,你把我從雨裏撈出來的時候,我的一生,就開始瞬息萬變。”

那時候的他,渾身浸滿了濕黏又肮髒的雨水。身上很疼,而且很冷。

小阮遼想要回家。但念頭浮現的下一刻,他便忽而明白,回家也無濟於事。

他仍然會很冷,很疼。一切不會產生任何變化。

想到這裏,小阮遼不願意再有變化了。

偏偏有人要救他。

他從此不肯鬆手,執拗地去抓。一抓,便多活了很多年。

……

天地仍舊暗沉。周遭沉悶無聲,明明沒有風,楚真真金白色的袖袍卻在獵獵鼓動,如一隻振翅的蝴蝶。

誅魔一戰中,天道劇本被破壞。但顯而易見的是,天道並沒有放棄原本的想法。

對於天道來說,九方界就是一個用於試驗的混沌係統,一次差錯,並不足以讓他徹底放手。

九方界仍然有使用的價值,因為仍有可循的軌跡在他的計算之中。

明秋色將要飛升,得成劍仙,正是天道所要看見的。

天道的所求是什麼,楚真真並不知道。或許是掌控旁人命數的筷感,又或者隻是一盤興之所至的棋局遊戲。

沒人能夠全然理解“神”的想法。或許他們隻是被更高維度的“神”用作消遣的玩具,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以自己本身的方式對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