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猶然穿著神君的裙裳。披帛精美纖長,衣角袖擺層層疊疊如流雲, 綢緞層疊的陰影之下, 是隱隱的金光。
這是寧聽遣人為她定做的, 說神君的衣服合該尊貴一些,看上去就和其他普通修士涇渭分明。
楚真真不覺得自己需要和別人涇渭分明,不過這衣服的確好看,她便也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她曳著長長的裙擺,走出閣門。
閣外,楚真真取出玉簡,喚來明秋色。
近日,明秋色和她的行程都是一致的。
她一介神君,在外親自除妖,明秋色就在她身側,替她清除一些擾人的小妖,或者替她勘探妖穴裏的另一條路。
他好像全然忘卻了自己的血恨,日夜都陪伴在少女身側,好似生怕自己一離開,楚真真就會突兀消失。
楚真真將明秋色喊來,再度向他提起有關明氏滅門的事情。
她並沒有說太多,隻是眼眉沉凝,將那張棋盤取出,播放了天道所說的那段話。
少年原本麵無表情。但當他聽見天道的言語之後,他忽地發起顫來。
明秋色生得俊朗,素日表情冷淡,身上總帶著獨屬於劍修的、冷冰冰的氣息。
隻是此刻,他眼底泛起一點紅。紅意氤氳幽深,辨識不出是恨還是悲。
空氣寂靜半晌。明秋色突然開口。他聲調不穩,顯然正極力抑製著起伏的氣息:“我查過妖族護法的卷宗。”
“當年,領頭潛入明府的幾個妖將,原本並沒有對明家起念頭。他們雖然妖力不低,但若要對明府下手,無異於自投羅網。有一個激進的妖將對妖皇上諫,說要攻打明府,也被一紙妖書駁回。”
“但就在妖書被駁回的那夜,妖界中的檮杌湖中,忽然妖息大漲。所有妖將都因此得益,實力大增,甚至有連漲兩個大境界的。”
“也就在當夜,妖皇突然改變主意,第二日就成功買通了明府管事。第三日,明府的下人幾乎全數倒戈。沒人知道這是怎麼辦到的,除了明氏子女,所有人都在一夜裏像是被下了降頭。”
“沒人能解釋這一切。”
一切都像是被擺上天平的砝碼,有一雙手肆意撥弄,使明府無可阻擋地向某個被規定好的結局滑落。
楚真真沉默無言。她能感受到明秋色周身的威壓,正不受控製地外露。腰間的劍,劍氣變得格外凶戾,將鞘身震得嗡嗡作響。
她無法言說什麼。在血海深仇麵前,任何語言都顯得乏力。
少年的呼吸沉重而急促,昭示著胸中激越的心緒。
楚真真垂著眸,抬手輕輕按上他的肩頭。清涼而綿長的靈力緩緩渡入肩上穴位,這是修士間無聲的安撫。
隻是靈力渡到一半,明秋色便抬了眼,道:“我沒事。”
他看向楚真真的眼瞳漆黑,目色深沉,其間似乎蘊含著某種堅銳。
楚真真對上他的眼神,抿了抿唇,“嗯”了一聲。
她聽見明秋色微微嗤笑一聲,語調發著冷。
“或許我拿他並沒奈何。但是,假如我見到他,我不會讓他如願。”
他口中的“他”,顯然說的是天道。
九方界中的災禍,來得比料想當中的快太多。楚真真早就知道魔魂的存在,但顯然,這次的魔魂,比過往的任何魔魂都要凶惡。
它所挑起的,並不是一個仙城,或者幾個門派間的爭鬥禍亂。
而是整個九方界的災難。
距上次三界禍亂五千年後,仙魔之戰再度爆發。
民不聊生,屍橫遍野。
身為神君,她自領出征。楚真真是一個合格的神君,她既會指導隊中兵士修行,也會將戒中儲備的丹藥靈泉盡數分給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