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扒著滿是血汙的臉,看到一個清秀的士兵,這人正是之前張衝巡視楊茂大營的時候,遇到的那名被體罰的軍士。
此時的他微眯著眼睛,嘴唇幹裂又蒼白,如果不是那微喘著的氣息,隻讓人以為是死了。
當張衝抹著這軍士臉上的血跡的時候,這個年紀並不大的軍士渾渾噩噩的醒了。
他看了一眼張衝,顯然沒有認出他,而是哼了句:
“水,有水喝嗎?”
張衝一摸腰,卻並沒有水袋在那裏。這個時候,邊上的常雕將自己的水袋遞給了這軍士。
但這人剛抬手,卻發現自己的右手卻沒有了,還在愣,就被張衝搶過水袋送到了他的嘴裏。
呆愣愣的喝著清水,那人還是看著自己的斷手在發呆。
張衝隻是看一眼那腐臭發黑的胳膊,就知道這軍士的傷口已經發炎。他扶著這人,強笑到:
“你還記得我嗎?”
張衝的問話將這軍士拉回了現實,他看了一眼張衝,終於是想起來了:
“知道的,是貴人來的,咱還能留在軍中,都虧你呢。”
張衝邊上的那些橫撞將們聽這話就覺得是怨懟嘲諷之情,張嘴就要嗬斥。但看到這軍士的慘重,終究是沒張出口。
而張衝卻並不覺得這是嘲諷,他頗為自責道:
“你怨不怨我呀,不是我的話,伱也不會傷成這樣。”
那軍士慘笑道:
“咱有什麼怨不怨的,這就是咱的命。將軍你不也是給咱機會拿著盤纏回鄉嘛,但咱過不了心裏那坎。憑啥咱同社的三個一起出去的,最後就回去我一個人呀。咱丟不起這個人的嘛。”
然後軍士就舉著自己的斷手,略帶恐慌又帶著幾分無助道:
“就是咱是廢人了,沒有手還怎麼開田呀。王上發給咱家的地,還要我回去開呢。”
這人說到這裏的時候,張衝的淚就流了下來了。
張衝眼睛尖,早看到在此人不遠處有兩具屍體,那臂肩上的裏社名正和眼前的這名軍士一樣,也就是說和此人同出裏社的兩人已經戰死了。
再聽到,此人說著,三人同出裏社,自己一個人回去丟人,張衝哪還忍得住淚水。
他的腦海裏,突然想著一句話,“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雖然張衝有自己的視野和自信,認為自己做得是對的,但這一切依舊讓張衝深思要慎厥身,修思永,不輕民事惟難。
張衝最後對這人道:
“你叫什麼名字。”
那軍士道:
“咱叫馬虎子,後麵入營的時候,伍長嫌咱名字不好聽,就給改了叫馬貴。”
張衝對馬貴道:
“你放心,分給你家的地就一定會有人幫你開的。你現在沒手了,但還有另一隻手,隻要努力,照樣還能過活。”
見馬貴對自己的話不信,張衝補充了一句:
“馬貴,咱叫張衝,就是你說的王上,咱說你有用你就有用。你信不信我?”
果然,當聽到這話的時候,馬貴的眼神放出了光,他一下子充滿了希望:
“你,你,真的是王上呀。嗚嗚嗚,可好了,咱得要和六子他們說說,告訴他們咱也是見過王上的人,這下子非得讓他們奉承著咱。”
見馬貴恢複著信心,張衝問了句:
“現在你這傷有點重,但還有得救,後麵醫匠會將你整條胳膊都切掉,就看你能不能扛過去了。”
那馬貴一聽要切掉整條胳膊就慌了,死活說著些自己還想要胳膊,他還沒找媳婦。
張衝激他:
“斷了胳膊就找不到媳婦?你是我張衝的兵,要對自己有信心。”
最後馬貴在張衝的“威嚇”下,撿起信心,被擔架拖著就去後麵做手術。
也不知道這馬貴能不能挺過去。
想到了這裏,張衝突然對邊上的李恒道:
“你讓醫匠營的那些大將去試試柳樹皮,用煮柳樹皮的汁水塗抹傷兵的傷口,看能不能消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