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夔的這場小宴會,辦得沒滋沒味的。
當何夔說清楚這背後的厲害關係後,在場的沒一個吱聲的。
說到底,何夔說得再天花亂墜,這背後的風險還是沒變的。有幾個能有這樣的信心,回鄉能拉出一支隊伍,還能和當地勢力反複周旋?
他們要是有這個實力,早自己幹了,還跑來投奔泰山軍?
而且一個非常現實的情況就是,在當地能有足夠社會關係和威望的,往往就是那些鄉豪,恰恰不是他們這些獨門獨戶的小戶。
比如幕僚隊伍中的新人郭韜就是這樣。
他們家算是有點積蓄的自耕農,但全家也不過是多出個三五鬥能讓郭韜去學點經學,哪還有什麼資源再去聯係族人。
無論什麼時代,殷實的小戶人家都是普遍關起門來過自家日子。不是不想集眾,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何夔所說的這些,他們實在是覺得沒什麼可行性。
就這樣,何夔也隻能作罷,開始聊了聊其他的閑事,權當這次聚會就是一場碰頭會。
……
和何夔不同,同樣在距離其宅邸不遠處的度滿這邊,就沒有聊起這個話題。
度滿當然知道這件事,甚至張衝找的第一個商議此事的就是他。
度滿聽了張衝對這件事的描述,馬上就意識到這是一件非比尋常的事情。因為他和過往所有的爭天下的方式不同,超出了人的直覺。
最早的天下爭奪,是中心式的,也就是商代夏、周代商這種。隻要破了對方的都邑,就獲得天下了。而再然後就是秦王掃六合的這種,就是要席卷天下。後麵的高祖、光武都是走的這個模式。
這種模式的特征就是先在某一地深固根本,然後像填色塊一樣,將天下一塊快打下來。而張衝卻怎麼做呢?
他的打算竟然是先在河北開花,再到天下布種,最後形成一張巨大的網,然後將天下牢牢拽住。
這是何等的戰略巧思。可以這麼說,隻要這個計劃成功,或者隻要成功一半,以後泰山軍北上南下都將會順利很多。
實際上,度滿也明白為何張衝在這個時間段會想出這樣的辦法來。究其原因就是泰山軍和太平道在政治上的分割造成的。
泰山軍能從小小泰山一地,一路轉戰到河北,這個過程中是受到不少太平道徒的幫助的。泰山軍每到一地,就有當地的太平道徒來做向導,告訴本地人情。
這些情報不論是對軍事還是破豪強,亦或是後續駐紮乃至治理都是非常重要的。
不然人生地不熟的泰山軍怎麼做工作?
但現在泰山軍和太平道的蜜月期結束了,原先這些遍布中原的網絡自然是用不了了,所以張衝才想到這個辦法,來建立一個自己的網絡。
隻是度滿覺得這事有幾個考量點,他是做過方麵之任的。
他實話實說,能拉出一支隊伍的人本來就少,又在麵臨那種敵強我弱的環境。有此能力與心智的,在偌大的泰山軍裏找,也不過兩手之數。
但這些人哪個不是方麵主將了,總不能將這些人派走吧?
還有一點,度滿也直接和張衝說了,那就是如何麵對後麵尾大不掉甚至掌控不住的局麵。
因為忠誠這東西太脆弱了,能稍微相信的都是一些自己的族裏人。這也是為何曹魏時期,重要兵權都掌握在宗室元從大將手裏,像徐晃這些五子良將就是副將的命。
所以度滿就問了張衝,這後麵如何保證忠誠。
但度滿卻沒想到張衝反問了一句:
“為何要保證忠誠呢?如果我張衝已經占據這麼大的優勢下,都不能使眾豪傑歸心,那我何其失敗?”
度滿感受到了這番話裏的豪氣和大格局,他相信張衝就是這麼想的,這才是他眼裏的阿衝。
確實,張衝壓根就沒想過那些被散出去的種子,最後反客為主,成為自己事業的絆腳石。因為,他們不論怎麼做,都沒有他強。
張衝現在的做派就好像一個平台,不斷讓體係內的去各地拉人頭擴張。實際上漢室之前也是這麼做的,它讓豫州籍官吏回鄉拉部曲平叛。這一模式和張衝現在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