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鍾繇心裏譏諷許相吃相難看,這就賣了自己的同黨。但鍾繇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許相如果投降,真的可能還會繼續留在三公之位。不為別的,就為他是汝南許氏人。
所以鍾繇隻能點頭,表示司徒你說的非常有道理。
既然給了保證,鍾繇就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談,反而問起了現在洛陽的情況,畢竟許相到底能不能控製洛陽,又能將控製做到幾分,他鍾繇也是要了解清楚的。
於是他問:
“如今京都內的兵馬都有哪些呢?”
知道說到正事了,許相立馬正道:
“現在城內兵馬大概五千人左右。河南尹那裏有千人兵,司隸校尉大概也是千人。剩下的就是南宮的南軍千人,和召集的各公卿部曲家奴兩千人。”
然後沒等鍾繇問,許相就道:
“這裏麵,我能控製河南尹那的千人。之前河南尹是何苗,此人已經隨偽帝西竄,那千人卒就被我攬在了手上。然後還有各公卿部曲的兩千人,因為是我相召的,所以也能為我調度。隻有那南宮的前人因為分屬京都各門,互不統屬,現在還不在控製。但彼輩不能戰,不足為慮。”
鍾繇邊聽邊琢磨,覺得許相說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但……”
說著,許相就憂愁道。
“但什麼?”
許相皺著眉,說了心中的擔憂。
“此次清君側,諸位君子做的非常好。但可惜終究是讓偽帝跑了。後麵我擔心偽帝逃到長安後就會發兵出關,你們不能不防啊!”
“還有一點,就是後麵我猜你們也是要再立新君的。這新君人選如何?是從偽帝的子嗣中選,還是從宗室再擇一人?這個要是處理不好,會極大損害我們的威信的。”
鍾繇不以為意,道:
“隻要城外的數萬大軍在,立誰都一樣,這刀就是威信。”
聽得鍾繇如此法家之言,許相眉頭皺的更深了。他勸道:
“刀隻能威得了一時,威不了後事。現在河北蛾賊勢大,而你們也不過隻有河南一地的支持,如果不能樹立住漢室的威信,像南方的諸州如何會倒向我們?”
鍾繇認真的聽著,這許相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
於是許相繼續道:
“自偽帝西走,可見的局麵將會是,以函穀關為界,西麵的關西諸州,如雍、並、涼、益會倒向偽帝。而東方呢?原先關東地廣人多自然能壓倒西麵,但現在青州已經淪陷、河北已經殘破,就連中原也連連戰亂,實力大傷。所以鬥爭的關鍵就在於如何將荊、徐、揚納入勢力,不然我恐事在日後呢?”
鍾繇越聽越不對味,直接了當道:
“司徒,這些不是我們現在要討論的。等軍中各位君子入城後,你再和他們討論就行。我隻管和談一事。”
誰知道,鍾繇說完話,許相的腰也不彎了,他直起腰,淡淡道:
“元常啊,你確實聰慧,但老馬也有老馬的道。今天我就看在你亡父的麵,再指點你一個道理。”
鍾繇臉色大變,顯然意識到這和談一事出大變故。然後他就聽到許相道:
“凡人雖有耳目,但實際上耳聾目盲,不能見事之發端細微。如有大火,凡人會感謝參與救火的人,卻不能感激那些事先就能將火苗踩滅的。這就是凡人的愚蠢,沒有先見之明,見事之未萌,所以便是有王莽之威權,公孫龍之察慧,東方朔之明睿,也是不識大體,貴末輕本的凡人,終不能免禍。”
“但我許相自認不是凡人,也知一二先見豫圖的道理。你以為獻城和立君是兩個事,但我告訴你,這就是一個事。如果,我明知道你們長久不了,那我為何還要獻城?到頭還是要與諸君一道死,還汙了我汝南許氏的家聲。元常,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下子,鍾繇慌了,正要再說話。就聽到許相道:
“你們進來,客人疲了,送去邊廂休息去。”
話音一落,門外馬上就進來一隊彪悍甲兵,不由分說,就將鍾繇給拖走了。
自此,和談一事破裂,形勢整個就逆轉了。
說到底,鍾繇以為自己是那個有刀的,但不知道那刀是在城外,在這城內,有刀的可是那許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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