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舉義
祭孫無法在語言上說服眾信徒相信這隻不過是一種工程機械,並不是什麼蒼天之怒,但他卻可以在行動上讓眾人信服。
信徒們愚昧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們又心裏都很亮堂,知道是非好壞。在祭孫親自留在城頭,與眾將士同吃同住穩定人心下,青州黃巾也從最初的恐慌中走了出來。
他們也發現那八架所謂的發石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砲也轟,但實際上就不死啥人。於是,青州黃巾的士氣又逐漸恢複過來。
人嘛,其實就是這樣。隻要不直接弄死,後麵該怎樣就怎樣。日子再如何,都照舊過。這也是為何,不論是極度的喜悅還是極度的恐懼,都隻是一陣,這陣過去了,就會再恢複原來的情緒水平。
之後為了從漢軍身上找到信心,祭孫決定出城夜襲漢軍壁壘,鼓舞軍中士氣。
十月十三日,夜。
為了端掉城外的八架發石機,祭孫親自帶百人縋城而出。這百人都是來自泰山附近的山寮,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又何況是對麵三道塹壕。
他們踩著架好的木板,悄無生息的翻過塹壕,直接摸到了漢軍壁壘下。
此時漢軍壁壘燈火通明,漢軍歡聲笑語,呼朋喚友。
白日的戰事讓漢軍非常放心,再加上原先構造的三條塹壕,漢軍並不認為城內的黃巾軍能夜襲到他們,於是放鬆了警備,在各壁壘中烤著火,聊著軍中趣事。
一些放肆的,還私拿出從附近掠來的酒水,然後一口酒一陣牛皮,要的就是這種大戰前的放肆,這就是老兵作風。而一些新兵,隻能羨慕的看著老前輩們在那吹噓,自己隻能在那默默的給鎧甲上油。
很多人都沒接觸過兵刃或者鎧甲,總以為這些東西不會壞。實際上,這些東西都是非常不經用的,比如鎧甲很容易就生鏽,一定要將鎧甲埋進沙子裏,並定期拋光上油做養護。
但即便如此,鎧甲還是容易鏽。因為在披甲劇烈活動後,汗漬會留在鎧甲上,會腐蝕鎧甲。所以在軍隊修整後,這些披甲士還要繼續保養著甲械。當然有些富貴的,直接將這些活丟給徒隸就行。
同樣的道理,還有弓箭、弓弦和箭矢。這些東西首先就要保持幹燥,然後不用的時候,還要將弦放下來,不能老張著,會折損弓弦的韌性。
這就是武士的日常,他們從拿起甲械的那一刻起,就被耳提麵命教育要像對待你的生命一樣去保養你的甲械,因為他們真的能在關鍵的時刻救你的命。
外營的漢軍在作樂保養武器,內營的中軍大帳正開著一場緊急軍議。
數隻牛油火燭將大帳點的燈火通明,不斷有高級軍吏們急匆匆的趕到。他們交頭接耳,顯然也不知道為何盧植會突然將他們召集起來。
眾人入座,上首的盧植之前就和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等眾人都定當下來,盧植咳了一聲,於是他邊上的軍副種拂就率先開口。
種拂年歲不小,這時間早就該睡下了,但自從出征以來戰事不斷,他就沒睡個好覺,更可怕的是,他一閉眼,腦子裏都是戰死的兒子的麵貌,揪心。所以,此刻他的雙眼血紅,慢慢將一件軍報告訴了在場之人。
原來,在今日漢軍收兵回營的時候,從邯鄲後方傳來一封加急羽檄。檄文中說,趙國相王芬帶人在襄國反了。
這王芬是兗州名士,之前還出過兵助過胡母班討伐過張衝,此前他一直宦居京都,最近才被劉宏起複到趙國取代前趙國相向栩,作新的趙國相。
趙國相向栩不是朝庭褫奪的,他是自己扛不住戰事壓力獨自棄印掛綬,單車返回了河內老家。雖然向栩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守土官,但對此時的漢庭來說,別管能力不能力,伱能守在境內,就已經是好吏了。但就這樣低的要求,向栩都達不成,以一句家母老病,回去奉養為由作了逃吏。
之後王芬就被劉宏甩到了趙國做了這個燙手的趙國相。因為邯鄲已經成了河北漢軍的駐地,王芬作為地方長不願意留在邯鄲做小,就將國治遷移到了襄國。
襄國,是趙時營建的,當時也叫信都,也是趙國的別都。一般來說邯鄲失守,趙國還會跑到北麵的襄國繼續戰鬥,自古就是趙地的重要城池。
王芬將郡治搬到襄國後,在故趙國的信宮的塬台上招徠流民,訓練國兵,幹得非常不錯。
但王芬錯就錯在,酒後誤了事。前幾日,他在一次宴飲中,和當時國中的郡尉聊到現在的政事。
當時王芬脫口就是一句:
“當今閹豎橫行,我等為何鬥不過這些人?還不是因為他們背後有人。所以我看啊,要想解決閹寺,就必須先解決他們背後的人。我和合肥侯,嘿嘿嘿,不可說,不可說。”
第二天王芬酒醒了後,當時就想起來昨夜說的事,立馬就讓人去喊趙國尉,但當時趙國尉直接就消失了。
在獨自惴惴了幾日後,王芬一咬牙,決定在襄國舉旗,以“清君側,奉合肥”的名義,以趙國相印傳檄而下了趙國北部諸縣,並直接威脅著河北漢軍最重要的糧倉,巨橋倉。
邯鄲的守軍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後,飛書傳給在列人前線的盧植,請其定奪。
盧植當時是眼暈和不解的,他這邊都已經想好如何破城了,後方竟然出了這麼大的疏漏。更讓他擔心的是,王芬和合肥侯到底是漢室上層人物,他們在這個關鍵時刻起事,還是以清君側的名義,那必然對漢室的政治造成巨大打擊。
而且不僅如此,在敖倉粟斷了後,巨橋倉的積儲已經成了河北漢軍最重要的補給,所以不僅是從政治還是從軍事考慮,盧植都不能放任王芬不管。
但此時列人圍城就在緊要處,盧植需要在這裏主持大局,於是隻能讓董卓帶兵去評叛了。
董卓聽完這些後,也不猶豫,直接領了命。但他有個條件,就是他現在本部隻有四千人,實難平定趙國北部叛亂,所以讓盧植調撥五千北軍給他。
盧植想了想,同意了。
這時候,漢軍營砦突然煊沸,還在討論細節的漢軍高級軍吏們慌忙出帳觀看。隻見前砦火光衝天,尤其是那八架高聳的發石機,這會宛如大型的火炬在夜色中吸引無數飛蛾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