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地狹人稠,沒有各地轉運糧食入京,實難養活數百萬人口。再加上這些京畿地區的人是最擁護漢室的一批人,他們的利益都和漢室一致。此時漢室雖然衰落,但還不是張衝能代替的。
最好的入洛時機是拯救者的身份,而不是征服者。在張衝的時間節點中,涼州的董卓亂洛,將漢室最後一點權威都喪盡後,那時候就是他張衝上洛之機。
所以,西進、留守都不可取。張衝內心知道唯有北上,但他一直沒想好怎麼北上,他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就救河北黃巾軍?這理由顯然無法讓眾將士們接受。
當張衝將這些所慮的都告訴陶黯後,陶黯說出這麼一番話:
“渠帥,我曾聽你在隨軍學堂講: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無。這同樣的道理也適用在如今的局勢。渠帥,你認為咱們要是退,能退到哪裏,哪裏又能守住?”
張衝搖頭,這也是他明白的,就是此時張衝的泰山軍不論退到哪裏,下一步都會是漢室全麵反撲,根本守不住根據地。最後隻能如曆史上黃巢等人一樣成為流寇,最後在圍追堵截中覆滅。
於是,陶黯繼續說道:
“渠帥,那漢室為何能號令各方呢?”
此言一出,張衝豁然開朗。是啊,他之所以覺得坐不住根據地,就是因為他是以一隅對天下,無論是人力物力的差距都太絕望。但如果漢室也四分五裂呢?換個說法,就是當這天下不是鐵板一塊時,漢室的號令沒人聽了,天下開始到了群雄逐鹿的時候,那泰山軍豈不就是壓力大減了?
思路一打開,那下麵緊接著問題就是,如何讓漢室號令沒人聽?
漢室能號令天下的因素在張衝看來,有三。一個是圖讖所神話的天命在劉。這種天命在四百年,尤其是光武還能再造大漢時,滲透到了天下人內心中。二個是,各地方大族與漢室的利益關係,這些公卿之家受漢室恩養,無論是利益還是情感上,他們都擁護漢室權威。三個就是選拔天下良家子打造的南北二軍。
本來這三個因素互為表裏,在名實力三層都有保障。但漢室自己出了昏招,就是發動了黨錮。兩次黨錮行動傷害了大批原先擁漢的公卿世家的情感和利益,家人枉死,子弟流奔江湖,而這個損害,又破壞了漢室構建的天命觀。
因為相信天命,構建天命,維護天命的就是這些公卿世家。現在當中大量人都開始用理論構建反漢的輿論,可以說像太平道的理論構建也是得益於這些黨錮分子構建的。
所以,此時的大漢說白了,真正能依靠的就是他那核心武備,可以鎮壓不服,才能穩住搖搖欲墜的天命。
那問題就越發清晰了。此時大漢統合天下的就剩個武備,那他張衝打漢室核心武備不就行了?
其實,張衝之前就一直這麼做。隻是過去從來沒這麼清晰過。
他再一次想起了那句話,誰是我的敵人,誰是我的朋友。
從長遠看,豪勢們的部曲必然是泰山軍的敵人。但現在階段呢?
從曆史上,張衝是知道想要顛覆漢室的就有這些勢力。一個就是邊地武人集團,包括涼州的董卓,幽州的公孫瓚。一個是公卿之族,代表的就是袁紹、袁術兄弟。剩下的都是趁亂而起之輩,真正亂天下的推動力量就上麵兩股。
那這時候,張衝和這些人的利益就一致了,都是要顛覆漢室。這些龍蛇之輩現在還在蟄伏,那他張衝何不就幫他們一把,我就專打漢軍核心主力,滅了這些,整個天下的形勢立馬反複。
張衝越想越覺得清晰,看來他的確要上河北,這一次不是救河北黃巾,反而是借助河北黃巾的實力,與漢軍主力真正的決戰,消滅掉這剩下的數萬漢軍,整個天下直接進入群雄逐鹿的進程。
所以,他一拍大腿,大叫聲:
“好!”
陶黯這邊還道:
“大一統分裂有兩次,一為秦漢之際,一為新莽之末。仆細查這兩代故事,發現都有一個共同,那就是非得消滅大一統的主力,天下才得以改貌。如,楚霸王巨鹿一戰,破降秦軍主力二十萬。又如光武昆陽一戰,打破新莽主力十萬。這都是決定天下的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