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顢頇(1 / 3)

第276章 顢頇

  鮑信說的到底是何計呢?能讓何進驚成這樣?

  原來,鮑信說了三個字:

  “焚敖倉。”

  這三字如何讓何進不驚?

  要知道敖倉積粟不知多少代,自秦代以來就是東方粟米轉輸西邊的中轉站和儲備地。裏麵的粟米到底有多少,誰也說不清。正是靠著山積的敖倉粟,漢室才有底氣控遏東方,無論剿撫都從容有餘。

  而現在這小小的司馬,竟然敢燒敖倉粟?真可謂狗膽包天。粟這東西是地裏長出來的,不是天上掉下的,這一燒,就真的燒沒,漢室再想積累如此龐大的倉儲可不知道要多少年。

  於是,何進下意識的就嗬斥:

  “狗奴,爾好大的膽!”

  何進到底是漢室大將軍,此刻一怒幾若雷霆。

  鮑信說出這話的時候本就惴惴不安,此刻見主公大怒,立馬就跪下叩首請罪。

  邊上晏然的袁紹皺著眉看著鮑信的驚慌樣,暗罵果是偏地土豪,沉不住氣,於是就要親自下場。

  正在這時,將頭埋在地上的鮑信說話了:

  “主公,仆此策不以公家計,隻為主公慮。如今泰山賊開倉散民,恐怕得勝兵不下二十萬。但彼有糧能聚,那無糧自然散。隻要將敖倉粟焚盡,那泰山軍那招徠的雜兵還不是一朝散盡?到時候,彼輩隻剩下老卒萬餘如何敢有覬覦京畿之心?”

  袁紹沒想到這鮑信有兩下子,本以為都嚇慌了,這時候還能說個囫圇幾句,可用!

  那邊何進,還在想這事,突然他反問道:

  “既如此,何不遣精兵夜襲敖倉。隻要重新占了敖倉,泰山賊不照樣要散嗎?”

  鮑信愣住了,他愣不是因為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他萬沒想到漢室大將軍就是這般貨色?難道漢室真的氣數已盡?

  但很快鮑信就回過神,他沉著道:

  “主公,現在不是我們要不要揀精兵襲敖倉,而是咱們能不能?如今關內不過千人,便是揀選勇士又能得幾人?這些人如何能奪下敖倉。既然奪不下,與其資敵不如焚掉。主公,我們焚敖倉,不是因為這個辦法好,而是目前我們隻有這個辦法,別無選擇。”

  聽了這話的何進,喃喃道:

  “是啊,咱們別無選擇啊,不能資敵啊。”

  何進的做派全落在袁紹的眼裏,他心裏冷哼:

  “這何進到現在還沽名釣譽,內心其實早就決定,不過是等下麵的鮑信給他個借口吧,還別無選擇?哼!這就是漢室的公卿,顢頇不能。這漢室早就應該改朝換代了。我袁氏為帝有虞之苗裔,劉氏為帝堯之苗裔。上古時堯禪讓於舜,正應命劉氏禪讓於袁氏。我袁紹就是這天命之人。”

  沒錯,這一切都是袁紹安排的。從他吸納鮑信開始,就引為私人。隨著天下局勢的發展,袁紹已經不滿足做一個佐漢功臣了,他滋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一有此想法,他就以削弱漢室實力為思量。

  那漢室的權威和實力是什麼呢?就是那南北二軍和京畿公卿衣冠。現在南北二軍大創,京畿公卿掃地,就剩下那河北的萬餘漢兵主力。所以他就想到了禍水北引的方式,讓泰山軍與河北漢兵互相消耗。最後不管如何,漢室的實力都將大衰,到時候,一鯨落而萬物生,他袁紹的機會就來了。

  而現在,他小試牛刀,這何進果然入彀,但袁紹一點也無自矜意,隻因這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罷了。

  他在京都能成為孟嚐公一般的人物,不僅是因為他家世好,更因為他知道任何人都能被說服,隻要知道對方要什麼,滿足它,這人就會為你所用。

  鮑信如是,何進如是,這天下人皆如是。

  ……

  虎牢關上波雲詭譎,長社城上空的煙灰也在飄蕩。

  因為長社城已毀,兩萬漢軍隻能紮營在城外曠野。

  營盤中間,巨大的帳幕中,漢軍左、右軍兩部聯席軍議正在召開,包括豫州豪強在內的上百位軍吏,將這巨帳坐得滿滿當當。

  此時,左中郎將張溫、右中郎將朱儁分跪上首左右,聽著一名京都來的謁者宣詔。

  隻見這謁者郎朗道:

  “……著左中郎將張溫為鎮東將軍,專辦青徐兗豫四州討賊事。著右中郎將朱儁為建威將軍,轄六郡團練主辦,速速北上防堵泰山賊西進。……”

  京都的劉宏在得到滎陽之戰的情況後,一日三驚,再頂不住壓力,飛詔給河南的漢軍主帥們。在劉宏的構想中,張溫、朱儁和河北的盧植互為聲援,或密行劄商,約期會剿,三路並進,將泰山軍圍殲於滎陽城下,誅殺此大賊。

  劉宏和一幹公卿在一連串的戰事中,開始轉變思路,不再以河北黃巾作為主剿,而是將目光放在了泰山軍身上。他們發現賊中最能戰,威脅最大的就是這股。與其打河北,不如聚集兵力,先滅了這波,餘下的黃巾軍就不足為患了。

  所以,劉宏那邊也已經去旨給了盧植,讓他不要再管河北黃巾了,直接率主力南下,與南來的左右漢軍一起圍殲泰山軍。

  實際上,漢軍這一重大的戰略轉變是張衝等人絕沒有料到的。

  他們的觀念還停留在漢軍把黃巾軍當成大敵的,他們是給黃巾軍援助去的。但現在人家是把他們當成主攻了,看來泰山軍要是真的留在河濟地區,那就真的慘了,是給黃巾軍擋刀了。

  回到長社大帳,謁者念完,張溫帶著朱儁接旨了,但全場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給大夥封官許願了嗎?這還不開心?

  但事情哪有這麼簡單。這次除了加官外,一個重要的變化就是編製劃分變了。

  這一次,左中郎將張溫升為鎮東將軍,原先的左右部漢軍全部隸屬於他。也就是說,朱儁手裏的兵被奪了,要交給張溫的鎮東軍。

  那張溫就高興了嗎?也不高興,因為他手上的豫州六郡國的團練也被奪了,移交給了朱儁。

  他們都知道這又是國家相製衡的手段,但都這時候,國家就不能對我等有一點信任?

  實際上,不是劉宏不信任他們,而是不信任他們的下屬。張溫、朱儁能守人臣之節,他們下麵的人就能?不想攀龍鱗、附鳳翼?

  所以就這樣吧,這樣大家都相安。

  但劉宏根本不知道,他這隻是政治上的考慮,在軍事上這一改變是徹頭徹底的昏招。

  朱儁手下的兵隨朱儁日久,突然隸屬給張溫,豈能沒有寄人籬下之感。而朱儁自己家世不夠,又如何能號令的了自成一體的豫州六郡國團練?最後,搞成這樣,漢軍的戰鬥力根本發揮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