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買賣(3 / 3)

  誰知老賈搖了搖頭:

  “老嚴,你是真會做買賣。但你當我老賈就是傻的?你這一挑,好的都挑走了,剩下的那些誰還要?而且我也不妨把話給你說清楚吧。這些人本來就是劉魁喊咱弟兄們殺掉的。我是見不得做這種事,給這些人個活路才來你這賣的。俺老賈在乎你那點錢?這一戰,弟兄們哪個不是撈得大錢的?”

  這話說得漂亮,但嚴莊瞅著這老賈空蕩蕩的袴,光著的泥腳,始終覺得這話有點虛。

  老賈不管嚴莊怎麼看,反而是繼續說了:

  “你這要是隻買一點,剩下的,我肯定是不能再送回營的。到時候,也隻能讓這些人去土裏走一遭了。”

  聽了這半是真言半是威脅的話,嚴莊沒說什麼,這些汝南黃巾就是這性子,多是粗疏的橫貨,犯不著和他們置氣。

  見不能占便宜,嚴莊就上去點了一個人,探探底細。這點的一個,就是剛眼神還清亮的幾人之一,其人雖然邋遢,但嚴莊這眼睛,看著就覺得此人不一般:

  “你叫啥名。之前幹啥的,會個啥?”

  一下三問,那人靠在圍子邊,不理睬嚴莊。嚴莊也不慣著他,直接點了邊上一個,又是這三問。

  這人倒是老實,回道:

  “學生姓陳名琴,是許縣陳氏子弟。之前在漢軍後營做個書記,會點字。”

  嚴莊一驚,壓低聲音道:

  “你竟然是許縣陳氏子弟,沒想到還是三君後人,敬仰了。”

  嚴莊說的話,讓陳琴一陣羞赧,他搖了搖頭:

  “隻是一個不被看重的旁支罷了。”

  這話直接惹得邊上那自矜的一聲輕笑:

  “你倒是知道自己什麼身份,那還做什麼賊?可恥!”

  這話說的陳琴一陣暗淡。

  沒錯,他們陳氏,是自其祖陳寔肇業的。老祖原本不過是一個縣衙裏的常給事廝役,後為都亭佐。後經縣令鄧邵賞拔,才得以受業太學。而後又因對同僚以德報怨,替太守受過等行為,才有天下服其德的名聲,老祖以學術、道德成為名士,與兩位叔伯陳紀、陳諶號稱三君,進而成為士大夫豪族。

  所以他陳琴雖然不是主脈嫡流,但被俘後,依然聽邊上那人所言,不忘自己身份,殺聲成仁,不要墜了家聲。所以原先劉辟第一波抽選有手藝者,這陳琴就假說自己什麼也不會,才和邊上這人一起被拋棄了。

  但真當陳琴和這些人一並要送去砍頭時,過去的記憶突然湧向陳琴。他終於想起,過去主家到底是如何對待他們這些支脈的了。

  有一次,老祖大壽,他陳琴在野外特意捉了一隻山雞要送給老祖做壽。但不說進正門了,就是側門,那當家的都沒讓陳琴進。

  聽陳琴說送了隻山雞,其人更是譏諷道:

  “不是什麼雞都可以登堂入室主人家的。人呐,需要本分,知道自己的位置,省的整天想一些有的沒的。”

  而這一切的隔閡都始於當年老祖陳寔的一句玩笑話。

  當時,他和陳群等一幹同輩在老宅玩耍,老祖陳寔突然指著自己和陳群的位置說:

  “此兒必興吾宗。”

  而當時誰也不知道,老祖到底指的是誰。當然,因為陳群是主脈,而他陳琴隻是個陳寔弟弟的孫子,在場人都有意將這句話套在了陳群身上。

  但當年老祖的一句玩笑話,依然成了主家人的一根刺。尤其是當陳琴和陳群同時入族學後,前者比後者展現的更聰穎,就更讓這根刺百爪撓心了。

  此後,陳琴就被有意打壓,久之,外人都不知道陳家還有此兒輩。本來陳琴以為自己隻能做個族內的先生,但黃巾起義爆發了,皇甫嵩也來到了潁川,陳琴想搏一搏,就去投了皇甫嵩。

  本來皇甫嵩還是因為其人陳氏子弟的身份,頗為重用。但後來陳氏來人給皇甫嵩說了些什麼,他陳琴又被從皇甫嵩幕府中弄到了輜重營,做了個書記,最後一直到被劉辟等人俘了為止。

  而他邊上那人,和他一起被劉辟俘虜的就是左中郎將皇甫嵩的幕僚郭圖。此前皇甫嵩過陽翟,向潁川太守陰修借人充實幕府。陰修一連舉薦了自己郡下吏,張仲,鍾繇、張禮、杜佑、荀攸、郭圖入皇甫嵩的幕府。

  本來他陳琴也是其中一員,與這些人都認識,但後來他被貶去輜重營做了個書記,便與這些人斷了關係。

  但誰知道漢軍大敗,他和一隻輜重營一起撤退,路上就遇到了奔散的郭圖,兩邊一遇,正準備突圍就被劉辟給抓了。

  郭圖是陽翟郭氏子弟。郭氏自先祖郭躬始,世代衣冠,修習《小杜律》。子孫至公者一人,廷尉七人,侯者三人,刺史、二千石、侍中、中郎將者二十餘人,侍禦史、正、監者無數。可以說郭氏就是漢庭律法家一門的代表,累世簪纓。

  所以,郭圖一被俘,就要為漢守節,也攛掇陳琴一起,於是最後二人就被挑剩下了。

  這會,陳琴又聽得郭圖的譏諷,垂下了腦袋,不再說話了。

  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的嚴莊,笑了一下。然後就對那邊的老賈道:

  “老賈,這批人我要了。”

  老賈一聽買賣成了,喜笑顏開走了過來,還不放心道:

  “這價錢還沒說呢。”

  “老賈,就按軍吏的價,咱這裏要了,一會你和咱們一起回營。”

  嚴莊說這話,還看了下四周,然後附耳道:

  “給金子。這樣你帶著不紮眼。”

  老賈笑得眼睛都眯著了,直吹捧嚴莊,做事講究。

  但嚴莊,突然指著郭圖,然後對老賈道:

  “但這人你帶走,他命太硬,咱泰山軍用不了。”

  老賈早想表現了,一聽這話,粗壯的手臂就從圍籠中將郭圖拎出。然後將他就像拎雞仔一樣,拖行到了一邊。

  老賈抽出刀,笑著對嚴莊道:

  “這種賣不出去的,留著也是浪費粟,直接膏我的刀口得了。”

  說完,就將短刀放在郭圖的脖子上,正要抹,一聲尖銳到變形的公鴨嗓子哭道:

  “別殺我,我有用!”

  隨後,郭圖羞愧的埋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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