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曹操確實緊張,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統兵,然後直接做了方麵將,還帶著兩千的騎兵,將要對戰的也賊中之最的泰山賊,其凶威赫赫,就是他在老家譙縣避禍的時候就聽說了,光死在其軍手上的兩千石,就不知道幾多。現在他這個秩比二千石的騎都尉再與人對陣,也不知道會不會給人再添一個。
也是懷著這樣的惴惴,他這些天都分外小心,畢竟盛名之下,沒有虛的,每多小心一點,機會就多一點。
但他手下的那些個兵油子,哪理解得了曹操的擔憂,見其百步一搜,千步一停的婆媽樣,暗地裏譏諷其人為“曹媼媼”,不是顧忌其人的宦官背景,更難聽的話,這些兵子都能說得出口。
帶著這樣的兵,曹操也難怪要如此小心了。
這會,那幾個鄉豪還在那饒舌,亂糟糟的環境下本來是很難思考的,但曹操偏就行,他比平常人的思維更敏銳,當然一個壞處就是現在的他,偶爾有頭疼的症狀。沒辦法,這是每一個智者的小毛病。
在紛亂的饒舌裏,原先朦朧的想法變得越來越清晰,曹操突然將這幾日偵查的線索彙聚到一起。
哨騎說偵查到小股的馬糞,輜重隊的說這段時間野獸比之前少了,這幾個鄉壁對糧食越發看重,對漢兵的服從在減少……這些都讓曹操直覺認為,泰山賊應該已經到了,但怎麼會這麼快?
他也是帶兵的,知道大軍正常行軍一日大概走三十裏,而這裏到封丘大概有三百裏,按七月四日封丘失守算,要到這裏,至少也要到七月十六日,這還是不做準備的情況下。但再精銳的兵,整軍出發也需要三五日,那理論上,泰山賊至少也要在七月二十日才能抵達,他們怎麼可能來得這麼快?
他們難道是飛來的嗎?
在曹操腦海深思時,他還能不斷應付那些越來越激動的土豪,附和他們,不停頷首。但突然,一個土豪,可能是說得委屈了,突然就從後麵擁擠的徒附們中拉出一匹已經羸弱不堪,馬掌都斷了的戰馬,他拖拽著這匹殘馬,一把扯著曹操,就要說話。
這土豪的過激舉動,不僅使得曹操身後的扈兵們緊張得將曹操護著,就連曹操自己也被其人那一扯,從沉思中回到了現實。
他看到那匹馬,再看那嚷嚷的土豪,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這土豪一開始也被那擁來的扈兵們嚇到了,但又看了看自己身後黑壓壓的人群,勇氣複生,他嚷道:
“你們這群殺胚,看看都給我們的是什麼馬,沒看見這馬掌都斷了嗎?這馬連站都站不起來,還要我來養?有這麼欺負人的?這不擺明在訛我?”
曹操看那馬,其羸弱倒還好,這是這段時間草料不足,跑瘦了,後麵養養,多吃點夜草,上上膘就行了。但最致命的是那出馬掌傷,這是典型馬蹄磨掉了,然後騎手不停,還一個勁騎,使得馬蹄瘸了。
這種情況也是戰馬損害最主要的原因,那些崎嶇的石子路,稍不注意就能戰馬瘸腿。
而現在很顯然,又是他麾下的那幫兵子,拿一匹養不好的馬來讓這土豪養,確實明擺著訛詐他。
雖然心裏膩歪死那幫兵油子,但在外人麵,尤其是現在這情況,曹操故作一笑:
“老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伱這話也有不對的。你說這馬廢了,站不起來了,我看這馬站得起來,你信不信?”
說完,不等其人反應,曹操就彎身撫摸著殘馬的鬃毛,然後就在眾人驚訝的眼光中,這馬竟然四蹄在地上打滑,掙紮著站了起來。
然後一聲鞭響,一馬鞭伴著嘶鳴抽在了這駑馬的馬肋上,鮮血淋漓。
這時候,眾人才看清,原來這曹操竟然從袖口抽出來一根馬鞭,用鞭子威懾這駑馬,讓其站了起來,一時間眾土豪,百轉千腸,不知道說什麼。
曹操摸著渾身發顫的駑馬,在眾人畏懼的眼神中,說了一句:
“你看,這不是一匹好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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