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問她，你還有親人在這世界上嗎？”
“她說，疼愛她的爺爺沒了，從來沒見過爸爸，繼父和媽媽對她並不好，隻需要她撿破爛，做零工的錢，她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親人。”
“所以，我就問她，那我給你做爺爺行不行？”
“我還記得她那時的眼神，死了也不會忘，那是一種被人信任的，壓抑很久的情感——”
“她喊道，‘爺爺，我親愛的爺爺，我知道你不會拋下我的，我知道你會想方設法來找我的……’她抱緊我，全身都在哆嗦，像風中的一棵小草……”
幽靈回憶的聲音裏，出現了一絲哽咽：
“我當時也全身顫抖，手也在抖，我長久跪在地上感謝上天，在我死之前，還給我這樣一個最好的親人。”
“從那以後，我就有動力了，因為我有孫女要照顧，我得去打零工賺錢，我得把好東西都留給她。我知道她喜歡吃小蛋糕，於是每隔一段時間我就用攢的錢給她買一塊。她很懂事，每次吃都要分給我，可我怎麼會要呢？她需要營養長身體，而我不需要……”
“……她偶爾坐在我的窩棚門口，看著去上學的女孩發呆，我知道她想上學，於是我就去找木器作坊，我會做木工的，他們嫌我老，後來在我的反複哀求之下，終於有一家可憐我，以很低的工錢雇傭了我。”
“雖然每天都很累，但她能上學了，看得出她很歡喜，這對我說就足夠了。”
“但我身體不行了，我隻做了兩年木匠活就躺下了，而且一旦躺下就再也緩不過來。
死之前我把微薄的錢都留給了她，告訴她給我準備最低層次的水葬，找個盒子把我裝起來，釘在木筏上推進海裏就行。我會在無盡的流浪中保佑她，她那時哭的很絕望。
死我並不怕，人不早晚都得死嗎？
可我總擔心我死了，孫女就沒人照顧了。她會沒有學上，不得不去撿破爛，活一天算一天，最終哪天會因為營養不良、疾病不聲不響地在路邊死去，這在貧民窟太常見了。
我很害怕，因為孫女已經12歲了，長得越來越秀氣，她那狠毒的繼父和冷漠的母親，為了錢什麼都幹得出來，她要是被賣給妓窟可怎麼辦？
我怕她活不下去，那樣的話即使我死了，也不會得到安寧……，你能懂嗎？”
怎麼會不懂呢？
兩個沒有了其他親人的人，兩顆被生活拋到貧民窟的可憐人，在給予彼此以溫暖和慰藉。
渺小的人，也可以不渺小，尤其是在人格上。
因為牽掛，他即使死去了，還是無法放下，以至於都變成了一種執念。
李卓懷著沉重的心情聽完了幽靈講的故事。
他問道：
“您叫什麼名字？您孫女叫什麼名字？”
“我叫桑德羅·阿裏達，孫女名叫麥迪娜·格林，她現在還在伊利甘的貧民窟中。”
“我知道了，我會盡力幫助您的孫女，我想她的名字今後可以改為麥迪娜·格蕾-阿裏達，您放心，她會有學上，有飯吃，可以自主選擇自己心儀的婚姻，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幽靈的情緒激動起來，水棺材周邊都無風掀起波濤：
“謝謝！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通靈者，我給您磕個頭，祝您今後在海上會有神靈護佑，出入大海平安無虞！”
李卓不信鬼神，但他此刻也感受到好像有一股無形的祝福之力施加到自己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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