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和仆人幾次搬到島上去,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一家人才最後搬走。搬走的前一日,姬星漏來了,他坐在康星瀾的閨房裏,翹著二郎腿,一言不發。
若是往常,康星瀾定然將他從閨房中趕出去。可是今日並沒有,她走向姬星漏,在他身側蹲下來,仰起臉去看他的臉色,說道:“哥哥,我們還是會時常回來的。”
姬星漏繼續不吭聲。
康星瀾目光下移,落在姬星漏搭在膝上的手。她猶豫了一下,伸出手來,翹著小手指去勾哥哥的小手指,小手指牢牢相勾,輕晃。
姬星漏抬眼瞧她。
康星瀾認真地說:“哥哥,等到年底,若哥哥還沒有中意的姑娘家,我便再也不躲哥哥了。”
姬星漏眼睛一亮,問:“你同意嫁給我啦?”
康星瀾有些別扭地移開視線,小聲說:“要公平一點,若這段時日我相中了別家的小公子,哥哥也要成全才好。”
姬星漏嗤笑了一聲,一臉不屑:“你能看上誰?那群漁民?你連哥哥都看不上,還能看上他們去?”
康星瀾彎起唇,唇畔漾起甜甜的笑。
海島上的生活很悠閑,沒了許多京中權貴們的來往,更多大把的時光攢下來留給自己揮霍,也留來陪家人。
姬無鏡幾乎每個下午都在海邊釣魚。他釣魚的時候,顧見驪總陪在他身旁,拿一本誌怪閑書懶懶地看。有時候,他們會手牽手沿著海浪輕拍的沙灘緩緩地走,任清澈淺藍的海水沒過腳背。
有時候說說話,有時候也什麼都不說也不無聊。
瀟瀟得償所願,姬無鏡給她弄了好大好大一片田,種滿胡蘿卜。據說,她偷了姬無鏡的魚竿,威脅毒死海裏所有的魚,讓姬無鏡沒有魚吃。姬無鏡雖然當時嗤笑一聲不理她,第二日就給她弄了這片蘿卜田。
後來,顧敬元覺得日子無聊,帶著陶氏也搬來了海島。
“還是海邊釣魚好哇!”顧敬元哈哈笑。
然而,姬無鏡給他畫了個界線,將沙灘一分為二,誰也不越線。
嗬,決不允許沒有眼力見的老東西打擾他和顧見驪每日下午的悠閑時光。、
再後來,顧在驪時常帶著一雙兒女,從襄西直接乘船而來,小住。她每次都說常住,可每次她來了沒多久,榮元宥就可憐巴巴地跟來接她回家。
眨眼到了九月初七,康星瀾及笄的日子。
康星瀾希望一切從簡,便也沒有按照京中禮節,隻顧見驪為了綰了發落了笄。
“哥哥來了!”瀟瀟跑進來。
康星瀾捏著發飾的手頓了頓。她偏過頭,視線落在床頭的櫃子上。那櫃子裏麵裝滿了信件,都是這半年裏,姬星漏寄過來的信。
姬星漏寫信寫得隨意,時常批著奏折時,胡亂寫幾句就成了一封送給康星瀾的信件。
就像康星瀾前幾年,每日悄悄給姬星漏寫了卻沒有送出去的,那些仿若日誌一般的書信。
小半年不見,康星瀾壓下心裏的緊張,強自鎮定地微笑著,說:“今日我及笄,哥哥可帶了禮物的?”
“帶了啊。”姬星漏拉長了音,慢悠悠地朝康星瀾走來,然後十分隨意地將一個盒子扔到康星瀾手裏。
康星瀾慌忙接住,打開盒子,臉上的表情微凝。
盒子裏裝的,是鳳印。
“要嗎?”姬星漏背著手,漫不經心地問。
康星瀾垂著眼睛望著手裏的鳳印許久,才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姬星漏背在身後的手緊張地發顫,得到了康星瀾的回應,他頓時悄悄鬆了口氣,揚起了唇角。
他就說嘛,島上這些漁民哪個能有他好嘛。
“唉!”姬星漏重重歎了口氣,認真問:“所以,我現在可以抱抱你嗎?”
康星瀾向後小小退了一步,小聲說:“不行……”
“哼!”姬星漏向前邁出一步,強勢地將康星瀾擁進懷裏。
時隔多年,他終於又抱到了妹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香甜,可是又不僅僅是小時候的香甜。他知道,還多了他更想要的東西。
傍晚,海島上的紅色晚霞美得仿若夢境,而海天之間又是另一種澎湃的遼闊。
一家人穿著寬鬆簡單的衣袍,沿著海灘緩緩往前走,漫天的紅霞都是他們的背影。
“累了。”瀟瀟拽拽姬無鏡的袖子。
一家人在海灘坐下,飛鳥掠過,海浪輕拍,濕了裙角。
瀟瀟坐在最中央,在她左側是顧見驪、姬無鏡,右側是康星瀾和姬星漏。姬星漏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趁大家不注意,抵在沙灘的手挪了挪,小手指輕輕勾起康星瀾的小手指。康星瀾嚇了一跳心跳如擂。她緊張地偷偷看了一眼姬星漏,低下頭,到底是沒鬆開。
海風拂麵很舒服,顧見驪合上眼靠在姬無鏡肩。
瀟瀟覺得無聊,她盤起腿兒,從口袋裏拿出胡蘿卜,小口小口地啃。
光影將一家五口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餘生,亦很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