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裏,隻剩下綰寧一個人。
在蘇府的前十六年,她和半夏守著寧心院的一堆篝火,眼睛一直往下看。
之後,入了策王府,她想為策王做點什麼,眼睛一直都在桌案上。
喜歡看月亮,是在未央宮的時候。
她懷著孩子,君策讓她好好養胎,她放下了皇後的權利。
在未央宮中等著君策回來。
後來,他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她不用操心篝火,手邊也沒有事情要做,未央宮空無一人,隻有天上的月亮可以看。
綰寧問自己:真的愛他嗎?
若是前世,綰寧一定會說:愛,哪怕後來恨,也是由愛而生。
為什麼,那個口口聲聲說會嗬護自己一輩子的人,轉過頭就能毫不手軟的要了自己的命。
但是現在……
綰寧對那一份自以為是的愛,產生了懷疑。
對於她來說,生命裏唯一的男子,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就應該一心一意付出,一心一意為他,一心一意為這個家。
自己應該愛他。
但是不是的。
愛應該兩情相悅,應該是尊重和心疼,互相扶持,互相照顧,互相關愛。
哪怕沒有情愛,也應該相敬如賓,彼此幫助,經營好一個家。
但是他們不是。
從一開始,他們走到一起,就是陰謀,他們的生活裏,處處充斥著謊言和算計。
君策對她從來都沒有愛。
而她對君策,若她沒有嫁給他,她不會自以為是的愛上他。
綰寧笑了,嘴唇一揚淚水就落下來。
一切,不過是一場笑話。
她隻是一顆棋子,卻自以為是的奢望更多。
一個君策,半點都不值得。
綰寧想到趙硯臣和周六小姐。
為了對方付出,努力,為了走近彼此,在無聲抗爭。
還有易景和蘇梨。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彼此鼓勵,彼此陪伴。
他們都用一顆真心,去對待另外一顆真心。
綰寧看到了他們之間的美好,就越發顯得自己那段關係的齟齬和齷齪。
真好笑。
綰寧拿著酒壺,給自己杯中加滿,端著酒杯還未喝,耳邊便傳來了一道聲音:
“蘇大小姐好興致。”
君逸從暗處走出來,一身墨袍,隱沒在黑暗中。
綰寧微微一愣,下意識地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你,怎麼來了。”
君逸走過來,在綰寧對麵坐下。
突然定定的看著她,眉頭皺起:
“你哭了。”
綰寧心虛地別開眼:“風吹的迷了眼。”
君逸看向四周,月夜無風,點點清蟬打亂夜色靜謐。
綰寧:“殿下不該此時過來的。”
君逸:“君策的人正顧著北燕這場戰事,沒空盯著本王。”
綰寧:“這般出門到底還是不好。”
君逸:“你擔心我?”
綰寧抬頭,正對上君逸的眼,他背對著燈籠,一雙眼在夜色裏發亮。
灼得她眼睫發燙,眼神落荒而逃。
君逸:“擔心自己的夫君,不是丟人的事。
何況,我也擔心未來娘子在月圓夜,是否黯然神傷。”
大周習俗,月圓之夜,闔家團圓。
他知道她父母都不在身邊,所以特地來的嗎?
綰寧看著他,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