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瞳毛骨悚然,背後發涼,直麵遺體的一部分帶著蟲子被丟進江水中。

做這件事的人戴著手套,小心翼翼不敢被蟲子碰到,如果被碰到,可能會遭受一樣的折磨。

得說還是秦嘉和他養父母的為人夠好,所以變成這樣也還是有人願意為他們以藏民該有的方式送葬。

否則的話,為避免沾上不必要的麻煩,讓他們曝屍荒野、被狼群或者其他野生動物啃咬,也不是什麼難以想象的事。

樂瞳肩膀被鎖住,她猛地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麵。

氣候還算溫暖,可她臉上的淚水冰涼。

“沒事了。”

秦嘉抱住輕輕拍著後背,也不問她看見了什麼,樂瞳也沒想過要說。

過程不用再給他細細描述了,那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她唯一想說的隻是:“我覺得他們現在很高興。”

她皺眉解釋:“從我們再次遇見開始,我好像就有很敏銳地直覺,我現在直覺,他們此刻是真的得到了超度,他們很高興。”

秦嘉不是第一次回到這裏看他們了,但聽樂瞳的意思,好像他們這個時候才真正得到“超度”離開。

他一言不發地抱緊了她,任風吹在他們身上,衣服隨著哈達和經幡一起飛揚。

不知過了多久,有別扭的普通話傳來:“次仁?”

樂瞳一震,有人來了,她趕緊和秦嘉分開,兩人回到最高的平台上,看清了來人。

那人穿著陳舊的藏袍,滿麵的風霜,蹙眉盯著秦嘉,確定他就是自己熟悉的人之後,露出笑容來:“真的是你。”

秦嘉握了握樂瞳的手,走上去和他說話。來人看起來得有四十歲左右,也可能沒有,隻是整日風吹日曬,在高原上顯得易老了一些。

後麵他們的對話樂瞳聽不懂,說的都是藏語,這個時候她也意識到,在水葬台上閉眼時看到的喇嘛,說的的確是藏語。

秦嘉和那個男人說話的時間不算長,大約十幾分鍾,樂瞳一直在旁邊安安靜靜一個人待著。

快要結束的時候,男人忽然看向了樂瞳,笑著撞了一下秦嘉的肩膀,秦嘉也跟著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再見!”

男人用別扭的普通話和樂瞳告別,樂瞳趕緊揮揮手:“再見。”

男人笑著走了,秦嘉回到樂瞳身邊,拉住她的手說:“我們也走吧。”

這次樂瞳沒反對,任由他牽著回到車上。

在副駕駛上坐好,係上安全帶,車子發動起來,樂瞳打開副駕駛的窗戶,再次望向那個水葬台。

哈達飄揚,在那之後,她似乎還能看見什麼影子,就像是在和他們告別一樣。

秦嘉也在後視鏡裏看著那裏,他沒吭聲,也沒特地說什麼道別的話。

要說再見嗎?如果還真的有機會再見的話,再來補上這個道別吧。

離開達嘎,會路過一個簡易的收費站,收費站頂端掛著紅色的標語,熱烈祝賀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在簡體字下麵還有藏文的翻譯。

過了收費站又行駛了一段路程,越走周邊越荒涼,在傍晚時分,他們到達了崗巴拉山山腳下。

在這裏會有一個連續上坡,海拔三千六,樂瞳開始不舒服了,眼睛疼頭疼,在副駕駛努力吸氧。

“我們今天在這裏休息。”

秦嘉想要停車,讓樂瞳適應一下海拔,這裏還沒真的到山口,隻有三千六她都這樣了,真到了山口,海拔至少五千,她隻會更難受。

但樂瞳說:“沒事,繼續,我們沒多少時間,吸了氧就感覺好多了。”

她以前覺得自己身體真的一般,現在又覺得很強。

餓了三天之後出院,還能在海拔變高的地方很快適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