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隻是緊緊抱著她,臉頰貼在她溫熱的額頭上:“我管不了那麼多,我也在乎不了那麼多,若是你在乎,你就答應我一定要好起來。”

寧姝言崩潰的大哭了起來,狠狠的捶打著蕭煜的後背,隨後又緊緊的擁住了他。

原來,死亡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有不舍的人。

或許正是因為不舍蕭煜,不舍三個孩子,寧姝言竟熬過了這個嚴寒的冬日。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又是一年青草如茵,綠柳成行的春日。

靈棲山內,最亮眼的莫過於那十畝海棠園,遠望猶如彤雲密布,美得窒息。

花叢中,一黃色衣裙女子,一藍白色男子攜手漫步在嬌豔如胭的地上。

彼此相視,哪怕四十年,依舊不覺沉淪。

女子道:“這海棠嬌而不媚,甚是好看。”

男子言:““朕倒是覺得你適合海棠花,嬌俏動人。帶你在頭上,嫵媚些也甚合適。”

一往情深的眸中,盈滿笑意,眼角的紋路是彼此經曆的甜蜜。

女子又說:“那臣妾下次見皇上就帶海棠花。”

這是他們初次見麵,和初次侍寢所說的話。

不過這一次,蕭煜是直接抬手摘下一朵嬌豔欲滴的海棠花,垂頭插在了寧姝言不再烏黑的發髻上。

他目光一如既往深深凝視在女子不再嬌媚飽滿的臉頰上,眼中的柔情卻比之更甚。

“極美!”

這句話也是他曾說過的,寧姝言卻是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撫摸著臉頰道:“如今已是白發蒼顏,這兩個詞可不再適合我了。”

蕭煜鬆弛的眼角微微揚起,嘴角淺笑:“言言可聽說過,歲月從不敗美人,我也是遇見了你,才知曉皺紋也可以如此美。”

或許她容顏已逝,白發婆娑,可是在他心中,她依舊是最美的,最好的。

寧姝言噗嗤一笑,撇過頭去:“一大把年紀了,反而越發油嘴滑舌了。”

言罷,兩人猶如小夫妻一般,一邊走一邊笑,眼中皆是彼此。

走了好一會兒,寧姝言突然停下腳步,舉眸望著他。

蕭煜轉過身去:“怎麼了?可是哪裏不適?”

寧姝言搖搖頭,嘴角輕揚,如江南春水一般溫柔和令他陶醉:“我在想,你此刻是否還能背得動我?”

蕭煜笑出了聲,一如既往的屈膝下去,拍拍後背:“別說我如今七十四了,便是八十四,我也能背得動你。”

寧姝言笑吟吟上了蕭煜的背,曾經的滿頭黑發如今已經白了,矯健的步伐也已經變得緩慢。

曾經,她說她羨慕在街上遇到的一位女子,那女子說不想走雨路,怕打濕鞋襪,於是她夫君直接將她背了起來,並告訴她以後都不會讓她走雨路。

而這麼多年,蕭煜也從未讓她走過雨路,他做到了他所言那般,讓自己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他們遊山玩水之時,瞧見別的夫妻恩愛,他會對她更貼心,更溫柔。

他曾說:“我怎麼可以讓我的言言,羨慕旁的女人。”

於是,她寧姝言就成了全天下女人都羨慕的女子。

隻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她還能擁有多久。

此番病愈,她自己都覺得是上天給的恩賜。

照那個乞丐的話來說,她注定是要走在前頭。

既然不知她能陪蕭煜多久,那麼便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吧。

這般想著,她雙手緊緊的環住他的脖子,貼在他後背上:“煜郎,你說這個世間有輪回嗎?若是兩個相愛的人能夠再續前緣嗎?”

蕭煜微微一愣,他從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可是這一刻,他卻道:“朕相信是有的,若是兩個真心相愛的人,一定能見到輪回,在百年之後再續前緣。”

“那……倘若我下一世,去了一個對你而言陌生的地方,那裏隻有一夫一妻製。你還願意跟來嗎?”寧姝言問道。

蕭煜含笑,卻不帶任何猶豫:“黃泉路上我都願陪你一起,你覺得呢?”

寧姝言粲然一笑,明媚的陽光被層層疊疊嬌豔的海棠花過濾而下,在彼此身上射出金燦燦的光線和輕輕搖曳的光暈。好似一縷帶有希望的光澤暖暖融入心房。

這一世,他們沒有話本中的驚為天人,也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隻是平淡的溫柔了歲月,以深情共了白頭。

一眼,是驚鴻一瞥;

兩人,是日久生情;

來生,是再續前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