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很藍,風很清,雲寂很生氣!

同樣是投胎轉世,當然應該一視同仁,大家一起洗白白了重新開始才對,憑什麼單單在他身上偷工減料,省那麼一碗孟婆湯?

若說人生就像畫畫兒,人家都是一人一張白紙,想怎麼畫怎麼畫,偏偏就給他一張上輩子塗抹的烏漆嘛黑的爛草紙,這叫什麼事兒?

合著上輩子的汙點還得留到這輩子?

他承認自己上輩子是活的有點稀裏糊塗,可是就算讓他記著那些糟心事兒又有什麼用?他還能再從娘胎裏鑽回去,找那對夫妻問個一清二楚不成?

那可也太高估他雲寂了。

想當初那個叫顧瑤琴的女人給他灌下毒酒時,曾羅裏吧嗦說了一堆的話,什麼曆史啊,文明啊,穿越啊,讓他簡直懷疑自己二十年的書是不是都白念了,怎麼連大白話都聽不懂了,最後還又捅破那件對他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的事。

對著一個將死的人嘮嘮叨叨,約莫是想看看他怨毒悔恨的模樣,聽他目眥欲裂的問一句“為什麼”,或看似惡毒實則絕望的詛咒一番——可他實在沒那個閑心,隻說了一句“你好吵”就閉上了眼睛。

他對這些事,好奇心向來不強,連那個時候都懶得追根究底,何況現在?當然,這並不表示他豁達到了這種地步,恰好相反,雲寂是出了名的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他走了以後,那對夫妻便是不立刻跟著他的屁股後麵過來,也苟延殘喘不了幾日。

你說該報的仇也報了,他覺得他自己死的挺瞑目的啊,怎麼就不能讓他好好的投個胎呢?

雲寂躺在院子裏的破草席子上嘀嘀咕咕,怨天怨地,說著一堆沒人能聽得懂的話,冷不防一張大臉忽然出現在他頭頂,猩紅的舌頭、鋒利的牙齒閃電般襲向他的臉,牙還未至,一股腥臭味兒已經先一步撲麵而來,熏的他喘不過氣來。

雲寂大驚失色,雙手揪住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吃奶的勁都使出來,死命的向外推。

好一陣過去,那顆大腦袋終於偃旗息鼓,雲寂坐起來,氣喘籲籲並怒氣衝衝的瞪著眼前這隻可惡的黑色大狗。

體重足足有他三倍的大黑狗無辜的扭頭看著他,咧著嘴,吐著舌頭,嗬著氣,很是憨厚的樣子,但雲寂依舊不依不饒的揪著它脖子上的毛,半點不敢放鬆:要知道這隻和他一樣被拴在院子裏的臭狗,除了擔負著監視他不許亂跑的職責外,還要負責處理他製造的生活垃圾……

所以他是絕對絕對不會讓這隻臭狗舔到他的臉的!

死也不要!

這也是他對老天爺不滿的原因之一。

你說真正的不到一歲的小娃娃哪會有他這麼矯情,有個大狗天天陪著玩多開心,可他倒好,整天得防賊似的防著它,鬥智鬥勇鬥力,辛苦的一塌糊塗。

雲寂傷心的恨不得咧嘴大哭。

不過兩輩子加起來已經芳齡二十五的雲寂自然不會做這麼丟臉的事,等喘勻了氣,稍微有了點力氣,就惡狠狠的撲了上去,仗著這隻狗不敢傷他,用體重將它“狠狠”按倒,趴在它的肚皮上,撈起拴在自己腰上的布條就朝它嘴巴上繞去——看我不封住你這張臭嘴!

至於為什麼用栓自己的繩子而不用栓那隻臭狗的……栓狗的爛草繩,又粗又硬又紮手,他那牙簽似的小手指頭根本把它撾不過來。

雲寂捆的很辛苦,黑狗玩的很開心。

於是醜娘一進門,看見的便是在草席上滾成一團的兩隻,又好氣又好笑,先將雲寂撈起來,在他頭上彈了一記:“小泥猴兒,又欺負狗狗了?”

這咯嘣脆的一擊讓雲寂眼淚都快出來了,又疼又委屈:到底誰欺負誰啊?

醜娘解開雲寂腰上的布條,在他身上拍拍打打一陣,勉強弄的幹淨一點後嵌進懷裏,然後鬆了大黑的草繩。

大黑歡快的叫了兩聲,一溜煙就出去了。

雲寂倒也不嫉妒,那隻狗出門也不是單純撒歡去了,要知道他們家就他們娘倆兒,又一分地沒有,隻能靠醜娘白天給人幫閑,晚上在家繡帕子勉強過日子。他們兩個自己都饑一頓飽一頓,就差沒餓死了,哪還養的起這麼大一條狗?所以大黑不僅要負責看家護院帶孩子,還得自己養活自己,偶爾還叼個兔子麻雀之類的回來,給它家小主人打打牙祭。

想起這事兒,雲寂就忍不住又開始自怨自艾:他一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哦,竟然還不如一條狗有用……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