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璉緊抿著唇,掀開簾子往後院走。
見她這副模樣,林嬸的氣焰越發囂張,早就忘了卓玉錦的吩咐,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外吐:“你還將卓氏當成寶供著,熟不知你那好兒媳早就在外偷男人了,等將來肚子大起來,還可以說是桓謹的遺腹子、啊!”
突然被水潑了一身,林嬸扯著嗓子尖叫起來。
卓璉手裏端著空盆,冷聲道,“你那張嘴不幹不淨的,必須得用水洗洗。”
清早福叔在後院泡酸菜,收拾好了與棒骨燉在灶上,一上午便能熬出奶白的濃湯,肉塊略微泛粉,骨髓早已融化在湯中,配上酸菜特殊的香氣,想想便覺得口舌生津。
卓璉端出來的這盆水,恰好剛洗過酸菜,潑在身上散發著濃鬱的氣味,林嬸衣裳濕透,發間還掛著菜葉,那副狼狽不堪的德行,與街邊的乞丐也沒什麼區別。
林嬸氣得渾身發抖,想要衝上來撕打,卻見福叔從後院走出來,這男人本就生的高大,又常年在酒坊中幹力氣活兒,身體如鐵塔般健壯結實,冷冷往門邊一瞥,便讓中年婦人抖了抖,不敢再胡鬧下去。
“怎麼回事?”福叔沉聲問。
卓璉把木盆放在板凳上,語氣平靜道,“林嬸被卓家收買成了說客,想讓咱們將酒坊賣出去,我跟娘不同意,她便汙蔑於我,說我水性楊花、行事放蕩。”
林嬸也知道今天討不著好了,她咬緊牙關,罵道:“卓氏,你跟於滿那檔子事兒,街坊鄰居哪有不知道的?也就桓嫂子天天呆在酒坊中忙活,這才沒聽到消息,你以為所有人都眼瞎不成?”
說完,她也不等桓家人有反應,飛快地跑走了。
堂中沒了外人,頓時安靜下來,桓母將目光投注在兒媳身上,顫顫發問,“璉娘,你是不是真看上那於家少爺了?”
卓璉搖頭。
“於家在汴州好歹也是富戶,我嫁過一回,哪能攀附上他家?更何況那於家少爺生的油頭粉麵,走起路來腳步虛浮,一看就是常年沉溺於女色,耗損精氣太過所致,這樣的人委實不堪。”
見卓璉滿臉嫌厭,那副神情完全不似作假,桓母鬆了口氣,暗罵自己胡思亂想,璉娘若想改嫁,直接說清楚便是,家裏也不會攔她,何必偷偷摸摸地與人私會?
上午卓璉又去察看了曲餅,發現溫度略有些不夠,便又在竹簾上鋪了一層麥餘子。
從屋裏走出來,她瞥見角落裏有一口水井,有些奇怪的問,“娘,這口水井為何要用青石板蓋住?”
桓母仔細思索著道,“你公公去世後我才來到酒坊,那時青石板就在這兒了,聽說好像是井水發苦,怕長工打錯水才蓋著的。”
井水發苦?
卓璉記得話本中曾提過一筆,卓家之所以能成為皇商,是因為在汴州的老酒坊有一口井,水質極佳,釀出的清酒無比甘美。
但她查探了原身的記憶,知道卓家酒坊是在河裏采水,而非井中,每當釀酒時,就有長工提著木桶從河邊打水回來,那副場景原身從小看到大,絕不會出錯。
難道後來讓女主讚歎不絕的水井,就是眼前這口?否則卓家何必費這麼大的心思,就為了買下破敗不堪的酒坊?
等桓慎離開,羅父返回房間,見夫人手拿帕子給不孝子擦汗,沒好氣道:“你兒子還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每日下值連家都不回,直接去酒坊裏胡吃海塞,都是你慣出來的。”
羅母眼皮子抬都不抬一下,將帕子扔在地上,拿起深褐色的酒瓶放在掌心把玩,不緊不慢掀開蓋子,頓時有股酒香往外擴散。
羅父舔了舔唇,幾步衝上前,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酒瓶,嘶啞問:“這是什麼酒,怎麼比卓家的清風嘯還香?”
“這是成兒拿回來孝敬我的,與老爺無關。”羅母語氣平淡極了。
婦人心思細膩,打從羅成剛踏進家門,她就聞到了那股令人心馳神往的酒香,清新滑辣,說不出的霸道。羅母也是愛酒之人,當即拎著酒瓶往外走,羅父亦步亦趨跟在後麵,早就把兒子忘了個幹淨,回屋品酒去了。
汴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有頭有臉的商人彼此都稱得上熟稔。
這日費老板下了帖子,說要在博聞茶樓聚上一聚,羅父換了身衣裳前去赴約,發現雅間除了他與費年外,還有於家藥鋪的老板於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