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2 / 2)

福叔是桓家的廚子,手藝精湛極了,聽說祖上曾經出過禦廚,在當地名氣頗大。不過因為酒坊隻有桓母一人,要製曲、投料、發酵、取酒、加熱,白天福叔就去酒坊中幹活,夜裏還得回家照顧年邁的父母,實在是忙不過來,已經有好幾年都沒下廚了。

桓慎不想讓母親擔憂,麵容平靜搖了搖頭,“早先蒸出來的包子再不吃就壞了,你們喝粥,我吃那個就成。”

桓芸咬了一口粉粉的豬肝,不明白二哥為什麼跟大嫂鬧別扭,分明都是一家人,怎麼還生出隔夜仇了?再過不久,二哥也會像大哥一樣,被調派到京城當值,要是誤會沒解開,豈不是要持續一兩年?

小姑娘性子單純,心裏藏不住事兒,卓璉略瞥了一眼,便能猜出她的想法,卻沒有多言。

吃完飯後,她跟桓母一起收拾碗筷,想起那壇已經開封了的濁酒,不由擰了擰眉。

曾經的桓家好歹也是汴州數一數二的酒坊,釀造出的清酒品質極佳,聲名遠播,有不少人會不遠千裏趕到汴州,就是為了一口酒。

但今時不同往日,桓父的死帶走了桓家釀造清酒的秘方,桓母沒有天賦,別人又不可能將家傳的技藝告訴她,如此一來,酒坊中就隻能做最粗劣的濁酒,又稱“濁醪”,色澤渾白,表麵上還飄著細碎的米滓,詩人常說的“酒麵浮輕蟻”,指的就是這些雜質。

要不是桓母將價格一降再降,十分低廉,恐怕根本不會有人光顧。

“娘,我白天呆在家裏也無事可做,不如去酒坊中幫忙,我會釀酒,也能幫您分擔分擔。”

桓母倒是沒有懷疑卓璉的話,畢竟卓家是釀酒大戶,現如今在汴州城裏風光極了,有家學淵源在,她懂一些也不稀奇。

不過她還是搖頭拒絕,“酒坊的活又苦又累,你一個小姑娘去做什麼?好好在家照顧芸娘便是。”

卓璉雖怕苦怕累,但她更喜歡釀酒,也希望能改變桓家窘迫的處境。畢竟桓芸也是她的妹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隻有整個桓家好了,她才能好。

將碗筷放在木盆裏,拿堿水泡著,卓璉繼續勸說,“家裏除了做飯以外,根本沒什麼活計,倒是酒坊中忙碌的很,娘不讓我去,是不是嫌棄我笨手笨腳?”

桓母哪會嫌棄?

見女人態度堅決,她麵露猶豫,低低歎了口氣,“想去就去吧,反正你也知道酒坊的位置,明早你自行過去便是。”

桓母天不亮就起來了,總不能早早就將人叫醒,這才叮囑一聲,把廚房的東西歸攏好後,便催促兒媳去歇息。

回到房中,卓璉洗漱過後,沒有絲毫困意,她推開窗扇,皎潔月色灑在地上,猶如白練,又似輕煙,讓她心裏湧起了陣陣感慨。

卓璉的爹娘死在戰亂中,跟妹妹一起被卓家收養,後來又嫁給卓家少爺衝喜,研習釀酒,打理酒坊,等她摔死在枯井中時,在那個世界已經沒有了任何牽掛。

話本中的桓卓氏死前,曾說過一句話:如有來生,她再不會被花言巧語蒙騙,勢必會好好對待血親,不再害人害己……

現在自己成了她,也該擔起原身肩頭的責任。

本以為會輾轉難眠一整夜,沒想到躺在硬到硌人的木板床上,卓璉很快就睡著了。第二天她是被雞啼聲吵醒的,推門走到廚房,發現灶台上放著蒸鍋,幹糧已經熱好了,但桓母卻不在家裏,顯然早就去了酒坊。

卓璉倒了一碗熱水,就著幹糧小口小口地吃著,她的廚藝算不上多好,桓母卻比她還差些,蒸幹糧時加多了堿,味道苦而幹澀。

填飽肚子後,卓璉按照腦海中的記憶往桓家酒坊的方向走,豈料剛經過小巷時,前頭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麵而來,這人五官姑且能稱得上英俊,但生的油頭粉麵,穿著錦緞裁製而成的衣裳,就差沒在額頭上寫出“紈絝子弟”四個大字了。

甫一看到於滿,卓璉心裏便湧起了一股邪火兒。

說起來,自己之所以會落到如此艱難的處境,這人也出了不少力,要不是他威脅夥計將藥包調換了,桓慎也不會發現砒.霜,更不會將她視為敵人,時時刻刻提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