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著剛剛栽好的桃樹,她淡淡道,“昨日我跟娘說話,小叔沒聽見嗎?咱家的院子太空了,眼下種些桃樹,等將來成熟後不止能吃果子,還能釀製桃醋、桃花酒,看著也舒心的很,一舉數得,本是好事,小叔何必如此嫌棄?”
女人肌膚本就生的白淨,一雙杏眸直直睨著桓慎,眼裏透著淡淡諷刺,讓青年身軀一僵,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解釋。
一路將土筐抬回來,卓璉掌心早已磨破了皮,紅腫的傷處還滲著血絲,與柔潤勻淨的手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起來尤為礙眼。
在桓家敗落前,桓慎一直是被當成公子哥兒養著的,渾身上下的臭毛病半點不少,最是愛潔不過,若誰身上出了汗,他定會遠遠避開,十分嫌棄,但現下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卓氏額間滲出不少汗珠兒,他卻並不覺得味道難聞,反倒有些別扭。
“你受傷了,我屋裏有金瘡藥。”青年聲音沙啞道。
聽到這話,卓璉滿臉驚色,隻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否則以桓慎的脾性,又怎會主動跟她服軟?
“我沒聽錯吧?小叔居然肯將傷藥拿給我了,竟不怕汙了你的東西?”
桓慎抿唇不語,神情卻顯得有些狼狽。
卓璉微微笑著,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話本中的鎮國公願意緩和關係,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好事,隻要自己好好護住桓母桓芸,一心經營酒坊,原身的命運就能扭轉。
此時她心中無比慶幸,自己穿越過來的時機剛好,沒有強行將砒.霜灌下肚,落得無可挽回的結果。眼前這人雖會成為名震大周的鎮國公,但如今卻隻是個性情陰鷙的青年罷了,就算天生神力,武藝高強,也不會有那麼重的防心,讓她陷入絕境。
桓慎轉身回房,沒過多久就拿著一隻巴掌大的瓷瓶走了出來,他身形高大健碩,佇立在卓璉跟前,將陽光遮住了一大片,視線頓時暗了幾分,濃鬱的壓迫感也籠罩著她,要是換成別人,恐怕會被駭得兩腿發軟,站都站不穩了。
從他手中接過傷藥,卓璉柔聲道謝,便提著木桶往房間走去。
因掌心剛受過傷,稍一用力便會傳來陣陣痛意,卓璉微微皺眉,動作不免有些晦澀,桓慎也沒說什麼,一把將木桶搶了過來,抬到屋裏。
“小叔力氣頗大,能不能再幫我把廚房中的熱水端過來?灶裏的水剛燒開沒多久,若拿不穩灑在身上的話,恐怕會燙出不少水泡......”
卓氏這般得寸進尺,按說桓慎該厭惡才是,畢竟這婦人心腸狠毒、品行極差,若自己再縱著她,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亂子,隻是掃過女人帶著血絲的掌心,拒絕的話哽在嗓子眼兒,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桓慎依言將熱水端來,便見卓璉走到浴桶前,輕聲道,“將水倒進去即可。”
“你要沐浴?”他不讚同地擰眉。
卓璉漫不經心地點頭,“我上山累出了一身臭汗,最近天氣暖和了不少,要是再不擦洗幹淨,過幾日你就能聞見餿味兒了。”
“你掌心有傷口,不能沾水。”
“無礙,隻不過磨破了一層油皮兒而已,就算不用上藥,過不了幾日便能痊愈,多謝小叔掛懷。”她道。
等水溫調好後,桓慎快步離開房間,俊美麵龐滾燙極了,就算卓氏身體不便,他身為男子也該避嫌,哪有幫長嫂兌洗澡水的道理?偏卓氏覺得理所應當,沒有察覺出任何不妥,難不成真是他多想了?
卓璉可沒心情理會桓慎,她三兩下將身上的衣裳褪去,踩著小馬紮邁進木桶,兩手掬起水花,不住往身上潑灑。
與此同時,樊蘭衝著苗平吩咐幾句,後者便頂著一張腫脹不堪的臉,去到城中的藥鋪,買下了分量不輕的蒙汗藥。
色字頭上一把刀,她隻是桓慎的嫂子,又不是他親娘,哪能控製住這人的想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次趕往京城的衛士足有數十個,城門外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其他百姓前來送行,不少女子都含著眼淚低泣漣漣,但卓璉卻顯得與眾不同,麵上不帶半點濕痕,神態也頗為平靜,根本無一絲傷悲。
對上桓慎堪稱陰鬱的眸光,卓璉回過神,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道:“雖然汴州距離京城不遠,但天冷路滑,小叔千萬保重身體,莫要讓母親擔憂。”
喉結滑動了下,青年心中雖有不滿,但現下當著眾人的麵卻不能表現出來,他微微頷首,咬牙切齒道:
“多謝嫂子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