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花水就是清晨初汲的井水,用來造曲再合適不過,要是沒有的話,製出的香泉曲怕是要稍遜一籌。”卓璉雖脾性溫和,但在釀酒上麵卻最是挑剔,此時她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嘴唇也抿成一條線。
“天剛亮的時候我打了井水,應該就是你說的井花水吧?”
桓母一向勤快,每日披星戴月來到酒坊,不止會將房屋打掃得幹幹淨淨,還會將缸裏的水重新換過一遍,免得積了灰塵,沒想到現在竟派上用場了。
卓璉鬆了口氣,她點了點頭,拿胰子將手洗淨,用瓢將水盛出來,挨著倒進盆裏。
福叔盯著卓氏的動作,發現她每次舀的水量大致相同,這份眼力比普通人強出數倍,就連桓父活著的時候,準頭都無法勝過她。
意識到這一點,中年男子麵頰漲紅,心頭湧起了濃鬱的震驚。
卓璉並沒有注意到福叔的異樣,她蹲在地上,用鏟子將藥麵攪拌均勻。此物必須幹濕得當,握得聚撲得散,水多會製成溏心曲,水少則無法成型。這回酒坊中磨碎的麥子實在太多了,等三人徹底將藥麵混合,再用粗篩篩過,已經接近晌午。
福叔力氣大些,將藥麵按實,蓋上白布與棉被,靜置三四個時辰才能放入曲模中,此刻倒是不必心急。
“你們先歇一歇,我去做飯。”福叔悶聲開口。
卓璉本想過去幫忙,卻被桓母拉住了,她道,“璉娘別走,那些藥麵都是你調和出來的,最是辛苦不過,快歇歇吧。”
對上婦人關切的眸光,她心頭浮起熱意,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秀美麵龐泛著酡紅,看上去竟多了一絲豔麗,比起盛放在枝頭的薔薇還要嬌美。
桓母怔愣片刻,隻覺得兒媳越長越標致了。
福叔做了蔥油麵,就算用料普通,工序簡單,依舊噴香可口。卓璉累了一上午,這會兒吃得略快,等到了七分飽時才撂下筷子,畢竟再過幾個時辰還得忙活,若吃撐了也不太方便。
發曲餅的屋子是桓父修建的,鋪了木板、麥餘子、竹簾隔絕地氣,打掃幹淨後,也沒有任何問題。
三人忙到天黑才結束,看到兒媳這般懂事,桓母雖然疲憊,眼底卻帶著笑意,道,“早上出門前,我就把棒骨燉上了,回去還能趁熱喝湯。”
一聽“回去”二字,卓璉身子不由僵硬起來,完全不想麵對桓慎。眯眼打量著酒坊,她試探著問,“咱們店裏應該放了不少酒,為何不在這兒守夜?”
“濁酒價賤,根本不值錢,沒有賊會來偷的,守什麼夜?還不夠折騰人的。”
卓璉抿了抿唇,沉默地往前走,甫一邁進桓家大門,看到正在院子裏練槍法的青年,她腳步微頓,神情也不太自然。
低著頭進到廚房,她洗了手,將色澤濃白的湯水盛到碗裏,又拌了個胡瓜,菜肴雖不算豐盛,卻也有葷有素。
桓芸看到大嫂,麵上露出羞怯的笑容,主動幫忙幹活,當真勤快的緊。
等飯菜都端到桌上後,桓慎麵色如常走了過來,仿佛用匕首威脅她的事情從未發生。卓璉握緊了筷子,指甲泛起青白色,好半天都沒動上一下。
見狀,桓母不由問道,“璉娘怎麼不吃,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還沒等卓璉答話,桓慎那廂便笑開了,他五官本就生的極其俊美,笑起來聲音如美酒般醇厚,“都是我不好,先前惹怒了大嫂,還請大嫂消消氣。”
“小叔說笑了,我哪能為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動怒?”她扯了扯嘴角,語氣敷衍。
甭看桓慎好聲好氣的道歉,但他眼底卻帶著威脅,若自己膽敢跟桓母告狀,這瘋子指不定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娘,我想了一想,酒坊得留個人夜裏看店,要不我搬過去住吧?”抬眼看著桓母,女人言語中透著一絲期冀,雖不明顯,卻被桓慎察覺到了。
林嬸看著卓玉錦,發現這位備受寵愛的小姐正怔愣著,她也不敢開口,便貼著牆根站著,心裏暗暗嘀咕:桓家酒坊都破成那副德行了,竟然要花二百兩銀子買下來,還真是有錢沒地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