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03(2 / 2)

裏頭的榻上坐著一個男人,看不清楚人的表情,隻知道人穿了件雨過天青色單衣,袖口的地方繡著歪歪扭扭的竹葉。

白淨帶著幾分贏若的手從寬大的袖口中穿出,拇指和食指之間撚著白子,一顆顆地往棋盤上擺。棋子與棋盤的碰撞間,是一室迫人的死寂。

男人開了口,“允之那小子還在那裏守著?”

“禁衛軍圍住了侯府,小王爺去了。”程度喉頭一哽,“我們帶人趕到時,侯府已經告破。”

“那她怎麼樣了。”男人聲音低沉,帶著幾不可聞的顫抖。

程度頭壓得更低,雙眼滿是通紅,聲帶的摩擦中哽咽出嘶啞的一聲,“淑慎夫人,去了。”

黑白兩子廝殺,男人手指收緊,半晌敲下了最後一個白子,黑子已成潰敗之勢。

忽而聽見“劃拉”一聲響動,撕裂了所有的死寂。

他抬起頭,首先瞧見的是一地散落的棋子,黑白相互混雜在一起,鋪滿了整個猩紅的毯子。

昏暗的室內,那個男人側頭衝著窗外看了看,半晌,勾唇笑了笑,反倒是多了幾分釋然,“這麼多年了,倒是如了意了。”

到底如了誰的意,他沒說,也沒旁人知道。

大曆三年春,秦王領精兵數十萬,直逼盛京。京師驍勇,鏖戰三日,大破叛軍,至此天下大定。有功之臣,論功行賞,恭親王得良田數千頃,黃金萬兩,卻謝絕求抵一亂臣之罪。帝大怒,召其進宮密談數時,後赦免定遠侯府眾人,令其遷出盛京,永世不得回京。

恭親王顧和,時年五十有六,終生未娶,未有子嗣。

那麼是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她的院子裏直接將人殺了,真是通天的好本事。薑明月臉色陰沉,“找幾個牢靠的將院子裏的人看好,誰若是有了什麼異常的舉動,直接讓人來找我。”

“特別是能夠進出我房間的,”薑明月想了想又說,“過幾日徐嬤嬤會將她的侄孫女送過來,人都說了是個肯吃苦的,就給人些能做的活計,也不用管那邊的麵子。”

“姑娘為何還要將人引進來,怕又是個手腳不穩的。”夏嬤嬤和徐嬤嬤都是一批出來的家生子,多少都有些了解。

“怕什麼,人的賣身契還在我手裏攥著,我倒是想看她們能夠玩出什麼花樣來。”薑明月沒放在心上,“嬤嬤,上次讓你教幾個丫頭算賬,可還能上手?”

“能是能,隻怕要生疏些。”

“無妨,過幾日我未必在府上,你明日就召了徐嬤嬤,讓人給一個時間,將庫房清理了,總這樣拖著,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薑明月下定了主意,“也和門前靠譜的小廝說聲話,讓人多留意府中人的進出。”

“姑娘是說... ...”

“誰知道呢。”薑明月垂眸,“隻管這麼去做吧,沒事最好的,有事我也不會輕饒了她。”

“是。”夏嬤嬤凜聲回了,正要離開的時候,就聽見自家的姑娘說:“找個地方將她葬了吧,弄得體麵些。”

轉眼就到了中元節,前天徐嬤嬤剛鬆了口,可先甩出來的卻是各個田地店鋪的老賬,還眯著眼睛笑說:“姑娘,你可是不知道,要是學賬啊,從田地店鋪看起是最好的。也給我些時日,將庫房整理清楚了,也好給你一個明明白白的賬目。”

薑明月沒有與人計較,叫了幾個丫環一同算賬,到後半夜才到榻上休息了會。

誰知道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她起床用過點心,覺得手腕都是酸痛的。這副身子也太過弱小了些,才熬了一晚上就有些受不住。

宛秋替人收拾東西,碎碎念著:“姑娘下次莫要再晚歇了,早上看你那麼久都沒有醒,院子裏的都急成什麼樣子了,都差點去請了夫人來看。”

“無妨,就這麼一次。”

“一次也是夠嚇人的,”宛秋忽然想了起來,“上午柳小姐倒是來過找姑娘,送了一個香包。看你還在休息,也就沒在坐一會了。”

“我曉得了。”薑明月倒是沒有想到人還記著自己,頓了頓,“你等會差人去問問,說今晚我們要去放河燈,問她可願意一起同去?”

柳如姝在侯府寄居,雖說不短衣食,但能夠出門的機會也是不多。見丫鬟來報,幾乎是以為自己聽錯了,“姑娘真這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