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嫣然稍稍後退兩寸, 笑得意味深長, 指尖在他嘴唇上輕點兩下，“說謊可不是好習慣哦，江同學。”
江東瞥她一眼，對她的說法很不認同, “你這個看相技術明顯不過關，一看就是常年拖欠學費導致的學藝不精。”
寧嫣然撩了撩頭發，不以為意，“學藝不精沒關係，隻要能看出來你在說謊就行了。”
江東不置可否。
寧嫣然迅速在他離開之前挑起了另一個話題，“你還沒說, 你今天是不是在等我。”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還沒來得及回答，水壺的聲音就突兀地插了進來, 寧嫣然踩著拖鞋跑了過去，倒了兩杯熱茶, 捧了一杯在手上。
隔著白茫茫的霧氣, 她的麵容像是晨霧中的山茶花。
“不管是不是，都謝謝你。”寧嫣然收起亂七八糟的小動作，垂著睫毛, 安靜地注視著水裏沉沉浮浮的茶葉，抿著唇笑。
這一刻, 江東開始後悔, 後悔自己讀書太少, 根本無法形容出她此刻的目光和神情。
似乎是純然的喜悅, 又似乎帶著點別的什麼，複雜得看不清楚。
有微妙的情緒堵在他的胸口，讓他微微蜷起了手指，在茶杯上敲了兩下。
“這麼晚回來，是去約會？”
他終於問出了口。
寧嫣然從剛才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啊？”
江東沒有錯過她臉上的驚訝，原本沉甸甸的情緒瞬間輕了一半。
“不是去約會？那是去酒吧？”他忍不住給她列舉了近幾年夜晚發生的刑事案件，試圖讓她清醒一點，“大晚上不要去太亂的地方，最好帶幾個朋友，現在社會非常不安全，我可不想下一次在警局裏看見你！”
這話說得不好聽，但是在平鋪直敘的案件分析之下，卻透著無法直言的關懷之意。
哎，鄰居先生就是這麼別扭，關心她完全可以直接說嘛！
“今天我正好沒事，就回了一趟老家，見了……見了一個朋友。”寧嫣然摩挲著茶杯，唇邊笑出了兩朵梨渦，強調道，“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多重要？”
“特別重要。”
“男的？”
“男的。”
江東放下茶杯，起身就走，“既然你回來了，就好好休息吧，別整天往外跑。”
防盜門“砰”的一聲關上，寧嫣然一挑眉，總算是發現了他別扭的情緒。
她就說，有些人今天說話怎麼古裏古怪的，透著一股不自覺的酸氣。
而且，這麼看起來，江隊長似乎對這位“重要朋友”的性別不太滿意？
寧嫣然聳聳肩，思考著這位重要朋友什麼時候不在家，她得挑個良辰吉日把箱子搬上來才行！
——
江東出了門，一個人在黑暗裏站了很久。
他今天按照慣例聽睡前廣播，沒有人知道，他在發現節目換了主播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地從床上跳了下來，想要給她打電話，問一問發生了什麼。
那一瞬間，他的心裏產生的情緒，叫做惶恐。
他為什麼會惶恐？
平靜的生活脫離正軌，成型的原則即將打破，無望的暗戀喪失寄托，都足以讓他的情緒失控。
形成一個習慣需要二十一天，改變一個習慣卻沒有人知道需要多久。
在發現電話沒有人接聽之後，他抓起外套下了樓，盯著黑漆漆的窗口發呆。
一直等到過了十二點，看到那輛熟悉的作惡多端的小紅車緩緩駛來，他這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有些人，天生就不讓人省心。
他不在的時候撞他的車，他在的時候揪他的心，這個不讓人安心的小混蛋。
江東往床上一倒，兩手搭在後腦勺上，望著天花板，嘴角牽起一抹笑。
算了，小姑娘而已，不和她計較！
——
等到早上起床的時候，寧嫣然才來得及拔下充電器，翻看手機上的未接來電。
都是在自己往常的播音時段之後打進來的，不出意外都是因為換主播的事。
看著長長的一串提示信息，寧嫣然不禁咋舌，甚至產生了一種自己已經成為當紅主播的迷之錯覺！
她搖了搖頭，幸福地歎息一聲，然後發現三分之二的未接來電都來自於話癆指數刷過頭的母上大人，另外三分之一來自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各路閨蜜以及中國好鄰居江隊長。
哦。
寧嫣然放下手機，托腮凝視著窗外，手裏的唇膏筆“啪嗒”一聲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