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親手把她送進監獄裏(1 / 1)

一輛、又一輛公交從眼前呼嘯過去,塵土飛揚,嗆得蘇小月連連咳嗽。天慢慢黑了下去,她還沒有決定好上哪一輛。

她能去哪裏呢——蘇小月回頭看了一眼,監獄的大門閉得緊緊的,她在那裏呆了四年。和她一起刑滿釋放的,一個一個被家人接走,就隻剩下她——誰會來接她?她心裏閃過那個人影,不,他不會來的。

是他親手把她送進這裏。

“陵哥哥……”蘇小月心裏默默念了這兩個字。她永遠記得那天的瓢潑大雨,顧陵遊從車上衝下來,臉上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雨水,他抓住她的肩,一字一頓地問:“你說什麼——你說誰死了?”

“柳——”蘇小月隻來得及說這一個字,他就像狂風一樣從她身邊刮了過去,再沒有回頭看過她,從那時候開始。

柳詩陽是顧陵遊的未婚妻,顧陵遊是她喊了二十年的陵哥哥——從七歲那年,她父母雙雙車禍身亡,她被母親生前的好姐妹嶽妙容收養之後,顧家就成了她的家,但是現在——她哪裏還有家可歸?

柳詩陽死在她的手術台上。

更可怕的是,她生前留下的遺囑上說:“我知道小月很愛你,如果我不小心死了,就由她代替我來照顧你吧。”

——這句話,判了她的死刑,在顧陵遊心裏。

蘇小月不知道怎樣給自己辯解。是,她愛著顧陵遊,她一直把這點心思藏得好好的,好到有時候連她自己也不曾察覺。她不知道柳詩陽是怎麼看出來的,更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留下這麼玩笑似的遺囑。

“你竟然、你竟然為了這個理由殺了她——就因為她懷了我的孩子、就因為你認為她不配懷有我的孩子?”

四年了,顧陵遊的這句話仿佛還在耳邊。

“不——我沒有……”

“不是你動的刀?”

“……是。”蘇小月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主治大夫的臨時缺席,她一個實習生臨時被推到那個位置。

“還是你不愛我?”

他赤裸裸地問出這句話,將她逼到無路可退的地步。她愛他,她當然是愛他的,當初她學醫,就因為他中學時候的一場大病,也許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她卻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的焦灼與痛苦。

在否認這段感情與進監獄之間,她選擇了進監獄。

當時判定的罪名是“醫療事故”。四年,四年的不見天日,一千多個日夜,蘇小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而她現在更不知道的是,出獄之後,她該往哪裏去,以顧家勢力,榕城雖然大,再沒有她立足之地。

月亮出來了,蘇小月歎了口氣,提起空空的行李袋往前走幾步,公家車“吱”地停住在麵前,蘇小月抬腳就要上去。

忽背後伸出來一隻手,粗暴地拉住她:“蘇、小、月!”

蘇小月覺得她在這三個字裏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恨意,但是那一個瞬間,竟然有眼淚湧了上來:他終於來了。

“陵哥哥——”蘇小月喊。

“誰是你陵哥哥!”迎接她的是冰凍三尺的寒意,顧陵遊俊美的麵容在冷的月光裏,不見一絲人情,“詩陽一屍兩命,蘇小月,你以為你四年就還清了嗎——你休想!”

蘇小月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粗暴地塞進了勞斯萊斯裏。行李袋孤零零被留在原地,公交車很快輾了過去,就像她剛剛過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