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每個人身上都有不願被揭開的傷疤(2 / 3)

終於,又隻剩兩個人麵對。可安迪再看了謝濱會兒,收回眼光,沮喪地道:“本來想跟你探討我們心中的恐懼,胸有成竹地告訴你,你遇到的問題隻是小兒科,你聽我的怎麼怎麼做。可我剛發現我自顧不暇,也無法克服偏見提出論據,更沒有勇氣說出口。我心中的那種恐懼日積月累,深入骨髓。可誰如果問我到底怕什麼,我說那一次餓了兩頓飯,另一次挨了一窩心腳,還有一次被人追著起哄……聽的人沒幾句就不耐煩了,誰沒碰到過這些。對任何人都無法說明白,那是因為我不敢說出那恐懼的核心,不敢對人說,怕成為別人手裏的把柄,也不敢對自己說,走到陽光底下的人誰敢回首陰寒。當然,今天也不會對你說,所以隻能談談我的感受。”

安迪說著說著,交握的手慢慢地,不由自主地抬起來,交握在胸前,十指死死交扣。“長年累月,我害怕有人挖出我的恐懼,到後來,這種害怕本身也成為恐懼的一部分,反而恐懼的核心卻越來越模糊。隻知道心裏怕得很,非常怕,

怕得晚上不敢黑燈瞎火地睡。如果說你怕風,你可以築起擋風牆,怕火,可以使用最好的消防設施。可麵對模糊的恐懼,什麼辦法都沒有。倒是身邊的警戒越埋越多,如蠶做繭,越來越堅韌敏銳。卻又更時時被觸發,時時受驚嚇。觸發警戒的人還會怪我小題大做。而且總有一天會有人鄙夷地對我說,你活得好好的,你焦慮什麼,還有人挨餓橫死呢,叫那些人怎麼辦。於是恐懼變得荒誕,荒誕也意味著不正常,人們看不正常人的眼光是異樣的,我不得不覷著別人的反應調整自己做個正常人。可做得左支右絀,更疑心全世界都與我作對。我還在未成年時被監護人押去看心理醫生,可你肯定也有體會,外因很難起到作用。我前麵已經說了,能克服心魔的,隻有自己。我從你,從嶽西身上,都看到過去的我,心魔在張牙舞爪,我得提醒你,你有心魔。至於你讓我留住嶽西,我拒絕,我怕被她觸發。我對你,也隻能言盡於此,你已經觸發我的陰暗了,那次我雖然還沒看到你的跟蹤,卻已經感覺到心慌意亂,感覺到有危險接近,你有很危險的氣場,我也不願接觸你。允我自私。對不起,我得去坐著,一說那些恐懼我就心虛腿虛,站不住了,真沒用。你走吧,希望我的嘮叨對你有用,小曲還等著你。”

謝濱從一開始就聽得聚精會神,但他的眼睛隻在安迪臉上停留一次,然後便垂下眼皮看著不知哪裏,他的雙手插在褲兜裏。他對麵的安迪也是一樣,兩人麵對麵垂著脖子,一個自顧自地說,一個自顧自地聽。安迪說完這些,找個位置坐下,人也不禁虛脫地趴到桌上,揮手讓謝濱去做自己的事。但謝濱反而蔫蔫兒地坐在安迪對麵。

“大同小異。不同的是,我時刻告訴自己我是男人,我得主動。還有……”

安迪依然揮手讓謝濱走,“兩個恐懼的人不可能抱團取暖,隻會越陷越深。你找正常人去。”

“有正常人嗎?”

“有。有我最佩服的小樊,她能揣著一顆苦得黃連一樣的心,照樣將生活過得有滋有味,她最堅強。我還最佩服小曲,再大的苦頭到她手裏也成小兒科,三分鍾熱度之後,隻見她又活蹦亂跳。還有我先生,我那些不正常反應在他眼裏都是好玩好笑。他們即使沒有堅韌的殼,但他們有堅韌的內心,他們能消受我們的陰陽怪氣。”

“小關呢?”

安迪停止揮動的手掌,抬眼看向謝濱,“感情方麵,我水平很差,得請教小樊和小曲。”“我該怎麼對付心魔?”“說不清楚,我也還沒走出來。我隻會指出現象,沒法給你開藥。我隻能談談我最近模模糊糊的一個感悟,真心愛身邊每一個人,比縝密防範身邊每一個人,更令人愉快,也更令生活順暢。”“但是你不怕受傷害嗎?我們心中的恐懼是我們最大的軟肋,隻要被人抓住弱點,那不是死路一條?”

“防不勝防,隻有加強心理建設,讓內心皮實,以不變應萬變,或者即使受傷也能很好地愈合。噢,對了,還有一個關鍵,我現在可以什麼都跟我先生講,我覺得這很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