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是地地道道的農家女,人高馬大,饒是如此,端著這足足能坐下一個成人的木桶也有些吃力。

“大嫂,您站遠些,別汙了您的衣衫哩。”

由氏條件反射一樣躲閃開,瞧著張氏拎著木桶在屋簷下踉踉蹌蹌,眼珠子一轉:“等等!”

張氏放下木桶,甩了甩手,扭身道:“咋啦,大嫂。”

由氏想要走的近一些,可是見那木桶裏麵飄著的爛菜葉子和汙水,不禁皺了皺眉,伸手掩住口鼻。

“你,你去倒泔水啊。”

張氏點頭:“原本是想著晚上一起倒的,可黑子嬸送來兩捆油菜,我尋思娘愛吃,曬了晚上切絲拌小鹹菜就粥喝。”

就你會裝好人,哄娘高興。

由氏滿心厭惡,但這會兒卻不得不跟她客套一番。

“那你等等我,我換雙鞋,跟你一起去。”

“大嫂去幹啥。”

“這不是連著下雨,我怕牛圈別榻了,弟妹你等著哈,我跟你一路去瞧瞧。”

話雖如此,卻一點都不動彈。

果真,張氏直覺拒絕:“大嫂你別去了,我這不是去倒泔水嘛,路過牛圈,順手就弄了。”

“哎呀。”由氏掩嘴:“這怎麼好意思呢,活都叫你給幹了。”

“沒事沒事。”張氏擺手:“幾塊石頭的事,大嫂你還是進去陪著娘說話吧,這下著雨出不來也怪悶的,我先去了,一會兒還要做飯呢。”

由氏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之色,嘴上卻笑嘻嘻道:“行嘞,我先去陪娘,那一會兒做飯的時候你叫我哈,我跟你一路。”

三娘在屋裏聽著,直歎氣。

好不容易重生回來,想要給二兒媳婦做一回主了,這爛泥扶不上牆的家夥,又被由氏給幾句話忽悠了。

罷了,日子還長,她就不信了,這家風還整不過來了。

腳步輕微響起,她連忙閉上了眼睛裝睡。

“娘,娘。”

叫了兩聲無人應答,由氏自言自語:“睡了?”

等腳步聲漸漸離去之後,她才又緩緩的睜開了眼。

由氏這會兒估計是回自己廂房了,這會兒四下無人,她也可以將自己的家底拿出來好好清算一番了。

按照以前的習慣,一眼便瞄到了那帶鎖的衣櫃。

三娘是十四歲嫁到李家的,那會兒做為村子裏第一個嫁到鎮上去的姑娘,很是風光了一陣子。可嫁人之後才發現,那個麵冷的俊俏少年郎心更冷。成婚之後也整日宿在書院,直到生完老三,北疆動蕩,李涇之直接拋下他們母子四人,投筆從戎,報效祖國去了。

也是在他走後三娘才發現,肚子裏麵又多了一個。

不過魏三娘卻一點都不記恨他,要知道,這李涇之是獨子,走之前可是把家裏的宅子,銀錢全部都留給她和孩子了,許是也知道自己活著回來的可能性很小吧。而三娘也習慣了這守寡式的婚姻,李涇之走了,她帶著孩子還過的更自在呢。

可如狼似虎的娘家人緊緊盯著她呢,欺負她們孤兒寡母。魏三娘索性將宅子一賣,大包小包的帶著孩子來了大同住下。小富即安,小日子不知道過的多爽呢。

隻不過……

若是孩子們更聽話一些就好了。

她下床走到木櫃前,從腰間拽下鑰匙——這衣櫃還是當初成親時李家給打的全套。李涇之爹娘走的早,加上他一心撲在書院,不大管後宅的事。魏三娘便一咬牙,做主打了一套水曲柳的家具,這麼多年都愛惜的跟珍寶似的。搬到村子裏麵都要費勁抬過來。

後來,為了大孫子念書,一咬牙將這套家具給賣了。可結果呢?她重病臥在炕席上的時候,麵前就擺著一碗殘羹冷炙。

想到這兒,魏三娘的眸子暗了暗,用鑰匙打開了櫃門,手摸來摸去,忽然眼前一亮,抽出了一個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