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窪窪的鄉間土路,還留著大雨過後的水窪,一腳踩上去,還能濺起無數的小水滴,在褲腳上開出汙濁的花朵。
周圍的樹林黑壓壓的一片,隻有薄涼的月投下一層淺淺的光,將無數的枝椏照成千奇百怪的黑影,更添一絲鬼魅的氣息。
一個小孩穿梭在老樹之間,腳步很小,不快,卻很穩,也盡量不發出聲音。
後麵是幾點光亮,參雜著一些髒話。
“媽的,這麼小的娃娃居然還能跑得這麼遠。”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
“別廢話了,快點找。”
那些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到最後,小孩似乎知道自己再跑就會被發現,他選擇了一個灌木叢,小心得將瘦小的自己隱藏在草木的陰影裏,放緩著呼吸,透過縫隙,睜大眼睛得注意那些人的動靜。
安醒像是一個局外人,跟著小孩的視角。偶爾在自己麵前出現一雙腳時,同樣心驚膽戰,生怕被發現了藏身之處。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就連那淺淡的月光都被烏雲遮擋。
安醒什麼都看不見了,世界變得非常安靜,隻有耳邊那些人的腳步聲和時不時的交流,卻更顯寂靜。
***
“你個小雜種,叫你跑!叫你跑!有本事再給我跑一個試試看!看我不打死你!”
“看這個小娃娃的樣子,怕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哦。”
“當初我就勸過他們,別看這小娃好看,但是難養活呐,而且年紀這麼大了,肯定已經記事了,這不白白把鈔票往水裏扔嘛。”
“哎呦,快別打了,再打這錢可真打水漂了,阿翠,你快勸勸你家的,這個打死了,你家可湊不出那麼多錢再買一個小孩了。”
“……”
安醒昏昏沉沉的,腦子一直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對話響著,她想讓他們別吵了,可喉嚨裏卻發不出聲音,她隻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或許是那個小孩被找他的那些人找到了。
聽那些人的話,想來小孩是在被毒打,她想阻止,想睜開眼看看情況。幾分鍾後,也她如願的睜開了眼睛,卻被眼前的場景給震住了——
隻見夢裏的小孩蜷縮在一個桌腿旁邊,他身上的衣服十分破爛,額頭上有個極其明顯的青色腫包,嘴角也有擦腫,還有血跡,很明顯,是被人打的。
小孩的整個人看起來既狼狽又可憐,可偏偏一雙黑色的眸子,跟狼一樣,死死得盯著她,好像下一秒就會竄起來咬死她。
安醒被嚇到,無意識得往後退了一步。
身子僵硬了幾秒,她才想起來自己不是睡在家裏的床上嗎,怎麼一醒來,眼前的場景會是這樣的?
她茫然環顧四周,破爛的木頭家具,腳底下是凹凸不平的石頭地,還有許多穿著粗布衣服的男男女女,臉上盡是滄桑。
“你怎麼了?”有人推了她一把。
安醒望過去,是個身體壯實,皮膚黑黃的男人,眉眼含著一絲擔憂,他的手裏還拿著手臂粗的棍子,正罵罵咧咧得,“這狗娘養的小兔崽子,老子今天非要打死他,你要是累了,就進裏間去休息。”
說著,他就揚著棍子,一把將那個小孩從桌角裏拖了出來。
“哎等等等等。”安醒哪能真讓他用那麼粗的棍子打孩子啊,而且看他的狠勁,估計沒打幾下,那小孩真得被他打死。
她想說不能這麼打孩子,但是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她不敢貿然說這些話。
顧不得疑惑自己為什麼說了以前聽都沒聽過的地方話,安醒看了眼自己手裏的棍子,心裏有了個猜測,她攔住了那個男人道,“我來打就好,你歇息下。”
她手裏的棍子是手指粗細的,打起來雖然也疼,但起碼不會出事情,而且要是她把握些力道,說不定連疼都不太會疼。
安醒從來沒有打過人,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揮棍子,而且對象還是那麼小的一個小孩。
夢裏小孩逃跑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她覺得自己其實還在夢裏,棍子揚起時,她先掐了自己一把。
痛感很真實,疼得她齜牙咧嘴。
這在被打人看起來,就是猙獰無疑了,小孩如墨的眸子死死得盯著她不動,好像要把她的模樣刻進心裏,以後好報仇。
安醒雖然心慌,到底還是在這這裏所有人的注視下,揚起了棍子。
無緣無故得來到這裏,她也沒有原身的記憶,什麼都不知道,她不能輕舉妄動,不然被人看不對勁的話,窮山惡水出刁民,指不定能把她火燒了。
而且她原本手裏就捏了這麼細的棍子,想來原身和自己想的一樣,覺得她用細棍子打總比那男人下死力。
最重要的是,結合之前的那些話和她夢裏的場景,不難看出這個孩子是被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