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窒息沉悶的疼。
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頸項,一寸寸地收緊,她想掙紮,記憶卻又在一瞬間瘋狂地充斥進腦海之中,頭部似要炸裂一般的巨疼暫時分散了她頸項間的疼痛。
不知過去了多久,記憶完全回攏,頭部的疼痛減弱,脖頸間的力道卻還在收緊。
滄涴費力地睜開了怠倦不已的眼,昏暗的視線中出現一個朦朧的身影,微微卷了色的天光透過半掩的窗牖打在那人身上,映亮了她的視線。
那人精致卻又還殘留有三分青澀的臉部輪廓漸漸浮現在眼底,滄涴眼中掠過一抹錯愕與疑惑:“九皇子?”
她低低的聲音裏是顯而易見的嘶啞。
臨祈見滄涴睜開了眼,遲疑一瞬,緩緩收回了橫在她脖頸間的手,若無其事地開口:“皇嫂醒了?”
少年聲音清越,語氣隨意而又淡然,似乎方才要掐死她的並不是他一般。
言罷,他甚至不再看她,而是拿起一方錦帕開始擦拭一塵不染的手。他仔細地擦拭著觸碰到了她脖頸的每一寸肌膚,似乎剛才他觸碰到的不是她的頸項,而是髒到令人發嘔的髒汙。
滄涴才恢複記憶,思維還不甚清晰,她甚至記不起來自己為何會和臨祈躺在同一張床榻之上,她捂著被狠狠掐過的脖子,微偏過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擦幹淨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臨祈將錦帕握在手心,再攤開時,手中隻餘一抔灰,他神色漠然地瞥了一眼靠在床榻邊不斷咳嗽,臉色過分蒼白的滄涴,而後微垂下眼瞼,幹淨的眼眸中浮現一絲莫測的光,他厭惡一切靠近他的人,更何況同床共枕。
滄涴咳嗽半晌,喉間那股難耐的疼痛終於緩解了許多,察覺到頭頂那道一閃而逝的冰冷目光,她雙手撐在床榻上,唇角卻緩緩勾開一抹和暖的笑意,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溫和,隻尾音中勾上了三分冷意:“你想殺了我?”
臨祈的種種舉動其實更像是一個鬧脾氣的孩子,偏執別扭而又執迷不悟,偏偏他長得極其幹淨精致,一切又是恰到好處的收手,便是方才他掐她,也像是無意為之,讓人無論如何都討厭不起來。
臨祈幹淨利落地翻身下榻,沒有回答滄涴的問題,僅是低低笑了一聲:“皇嫂多慮了,子佑如何會想殺了皇嫂,隻是為了皇嫂的清譽著想,皇嫂還是盡早回東宮為好。”
他背對著她,徑直取下玉桁上的衣衫,行雲流水地著衣,熹微的天色下,少年欣長的身影掩住了大片穿窗而過的光亮,卻未能完全遮住寢殿內的陳設與布局。
滄涴這才注意到,這是一間幹淨得一塵不染的寢殿,內殿與外殿僅以一扇墨紋繡山水屏風隔開,空曠的內殿更是簡單得隻擺放了一張床榻與一台玉桁。
頭腦依舊陣陣發痛,暈厥感不斷襲來,眼前的寢殿也變得不甚清晰,她靠著床榻,緩慢地坐起身,蹙眉遲疑問道:“這是……你的寢殿?”
錦被瞬間從她身上滑落,寒涼侵襲上她的肌膚。
“是。”臨祈套上外袍,這才轉過身來,卻看見了衣襟散亂的滄涴,他抬手一拂,錦被重新蓋在她肩頭:“畢竟才初夏,涼得很,皇嫂當心受寒。”
滄涴還來不及反應,卻是忽然聽見了寢殿外細微卻又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那腳步聲由遠及近,漸漸敲了過來。
雖然大量記憶的湧入會讓她虛弱一整日,但她基本的警惕性卻還在,隻是這個世界很是奇怪,除了虛弱之外,她竟然一陣陣地發暈。
她咬緊牙關,勉強壓下那股暈眩感:“有人。”
與她話音同時響起的是侍女錯愕的尖叫聲:“太子妃……”
臨祈在侍女尖叫出聲的同時便立刻挪步至殿門,抬袖一拂,六個侍女隨之倒地,但到底是晚了一步,殿外月門處掠過一道墨色的身影,那身影快得甚至隻看得見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