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識(1 / 3)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房不用架高梁,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男兒欲遂平生誌,六經勤向窗前讀。

這首宋真宗的《勸學詩》,是鼓勵男兒勤奮苦讀、以便科舉參政有所作為。千載之後讀來,誠懇勸教之意,猶自娓娓悅耳。今日之中華大地一樣尚學崇才,高考類似昔日的科舉、是相對公平的學子進身之階。多少莘莘學子寒窗苦讀,創造著自己的命運。

大明永樂十二年,七月。

京城應天府(今南京)原本人煙阜盛,這一個夏季更加熱鬧非凡。原來,今年是大比之年,八月初九日起,這裏將舉行三年一次的鄉試。

鄉試即省級考試,取中者稱為舉人。第一名稱解元,第二名是亞元,前五名都叫經魁。曆史上最有名的解元,是明朝中葉的吳中才子唐寅唐伯虎,在江南貢院鄉試考了第一名,一生被尊稱為“唐解元”。

直隸全省的秀才自春夏便雲集金陵,帝都到處是唐巾儒袍的文人秀士。尤其秦淮河畔靠近貢院考場一帶,簡直有些擁擠。

陳琙緩步踱在河邊,遙望貢院,心中發愁。

暮靄蒼茫中,貢院巍峨壯麗。翹腳牌坊的重簷展翅飛翔在橙紅的空中,“貢院”兩個鎏金大字在夕陽映照下閃閃發光。兩側朱紅漆柱上一幅楹聯,寫的是“聖朝籲俊首斯邦,看誌士彈冠而起;天府策名由此地,喜英才發韌而前”。

誌士彈冠英才發韌,可是誌士英才必得是男子。

縣學府學都打點混過去了。這貢院,能順利進去嗎?

聽先生說,點到名字進場時,會有監臨搜查有無夾帶。雖然太祖有令不得對讀書人無禮,隻是例行檢查;可是,即使拍一拍摸一摸,他們、會發現自己是個女子嗎?

陳琙默念楹聯,歎了口氣。

走過貢院、途徑孔廟,陳琙想了想,天色已晚、還是改日再來。身後的書僮鋤藥問:“少爺!咱們去哪兒?”

陳琙笑道:“這裏太吵,沿河邊走走,看看秦淮河風景。”

一路往東,過文德橋、武定橋、來燕橋、利涉橋,漸漸地人聲不再那麼嘈雜,河水也益發清澈。陳琙心中歡喜,繼續往前踱去。

天色慢慢暗下來,一彎新月緩緩升起,不知不覺間,遠離了喧囂。這裏似乎是個渡口,河岸用一溜碎石青磚砌得整齊,楊柳翠竹沿岸碧綠,長長的青石台階年久被踏得光亮鑒人,彎兩彎通達河麵,月光下、河水波光粼粼。

遠處有艘畫舫,隱隱傳來簫管聲絲弦聲說笑聲。

陳琙微微一笑,秦淮風月天下聞名,“樓台見新月,燈火上雙橋。隔岸開朱箔,臨風弄紫簫”。豈非說的就是此時?

忽然,身後猛地一聲低喝:“別動!”

陳琙和鋤藥嚇了一跳,回頭望去,三個身影躡手躡腳地正掩過來。

領頭的是個少年,一襲琥珀色錦衣,袍角隨意掖在腰間的玉帶上。粉底朝靴一大步在前、一虛躬在後,身體前傾,右臂高擎著個網兜,濃眉下的大眼緊張地凝視著陳琙身前的地麵。

陳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隻蛐蛐!黑光油亮,個頭頗大,似乎發覺了有人要抓自己,警惕地轉頭“瞿瞿”叫了兩聲,往前蹦了蹦。

錦衣少年大急,疾步跨上,已經來不及,蛐蛐三跳兩跳到了河邊,一轉眼不見了。

少年不死心,沿著河岸彎腰仔細搜尋,身後的兩個短衫隨從也撥開草叢搬走石塊一起找,那隻蛐蛐卻再也不見蹤影。

找了半天一無所獲,少年恨恨地一扔網兜,頹然在河岸的石階上坐下,沮喪之極。

陳琙一向貪玩,想了想,雙手掩口,輕輕一聲“唧唧吱”蛐蛐叫聲響了起來。陳琙蹲下身,又衝河邊“唧唧吱”叫了兩聲。

少年一愣,四顧看了看,醒悟到是陳琙的口技,不由大喜,緩緩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陳琙身旁,蹲在了右側。

陳琙叫了大約有十來聲,一隻蛐蛐自河岸邊探頭出來,雙翼豎起,“唧唧吱”也叫了幾聲。少年仔細望了又望,正是剛才那隻健壯的大蟋蟀,心中一喜,輕輕拾起網兜。

陳琙側身看他一眼,搖搖頭示意再等下,掩口又叫了兩聲“唧吱唧吱”。蛐蛐放了心,往前跳兩跳,停在了陳琙近前。少年右臂一輪,網兜從天而降,正好罩住,不由狂喜大笑:“哈哈!這可逮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