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洗完冷水澡出來就躺在床上,這幾天閑得身體負荷不過來,全身累得很。外婆說是身上的懶筋抽了,懶蟲啃噬了勞動精神,於是身體鬧饑荒。我聽了她的話後覺得還是及早睡覺吧,於是拿出手機就想按關機,手指都還沒用力,婧的電話就打進來阻止了我。
我匆忙地接了電話說,大姐,你咋二十三點才來擾人清夢呢?
她跟我貧了幾句才告訴我說明天不去看電影了,我鬱悶得有種想要拿刀砍她的衝動,幸好想到她平常供奉我如觀音才消了念頭。還是應了那句講出來既矯情又撩人的話:長夜,難以入眠。說到看電影,本來我是約渭城去的,可是他說已經跟朋友約好,就這麼間接地拒絕了我。很諷刺的是連台風也不放過我,迫使婧和我不能出門,我隻能躲在家發黴了。
這時,窗外飛進來的一隻蛾子,它朝著我房間微弱黯淡的光管飛去,飛得很低,我沒有弄死它。它怕是進來躲雨,停在那根一年沒有擦抹的光管上樂滋滋的,想必灰塵已經在它的身體上揚威了,燈光反射使它在我眼中變成了一團黑影。我不禁對著窗外的雨點歎氣,口中罵了一句該死的,然後拿起手機撥通了婧的電話。
聽著了忙碌聲,估摸那丫頭已經睡著了。我又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丫頭,你就陪我瘋一下好嗎?高考完了。我躲在家裏快要發黴,腐爛了。即使是與卿一同被台風卷走,吾亦無憾。
我等了很久仍然不見她回複,覺得她沒有被我的真情感動,於是又再決定用苦情計,添油加醋地說一點內幕:
我認了是我有異性沒人性,我知道渭城和朋友明天會去那間電影院,我已經很多個星期沒有見過他了。你行行好陪我去巧遇下他,好吧?婧,我的好姐妹。即使你睡了,夢遊時看見短信也要回複我啊。
我按了發送鍵,然後把手機拋到床尾就倒下睡過去了。下雨的天氣總能使人睡得特別昏沉。我做了一個夢,夢中回到那青蔥的年代,盛夏光年,我走在渭城的身後踩著他影子,一步一步,我那時就想,你怎麼還不牽我的手呢?
那一年,我念初二,他念高二。陽光下我們身上穿著那件微黃帶有褶皺的校服,走在操場上分外起眼。渭城總是走在我的前麵,然後對我說,蘇筱,你怎麼總是走這麼慢呢?他的話讓我的笑臉在炙熱的午後無限放大,我對他說,因為我想要你等我,你記得等我長大。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在等待的過程中離開我了。
我還是站在原地,那個盛夏光年,木棉樹底下。
醒來的時候眼睛濕濕的,枕頭也被濡濕了,夢境就像洪水猛獸快要從我的腦海中湧現出來,仿佛它們都會來到我的眼前。我的心又開始痛了,每一次夢見過去我都會心疼,有時候分不清那是夢還是現實?我的青春,如我所夢見的男生一般,已經變成了過去時。我多想他會出現,然後告訴我,過去時隻會用在英語語法之中,而我們是沒有所謂的過去時,所代替的是將來。
但生活嘲笑我,在我們之間也沒有將來時。
天還沒亮,我躺在床上,腦海裏浮起一場舊電影似的畫麵,是三年前的課桌,桌子上有一團揉皺了的紙團,上麵用圓珠筆清晰地寫著:渭城,我真的很喜歡你。寫完,我又把紙條揉皺扔在桌麵上。那時我倔強地堅持著,不讓別人發現我對他那獨特的情感。我一直以為他是知道的。
初三,填報誌願的前幾天。我特地問了渭城他會考什麼大學,他說Z大。於是我就毫不猶豫地跟爸爸講我要去G城念高中。出乎我意料之外,爸爸竟然驚訝了一下,就答應了。我想離鄉距離G城不太遠吧?可是,我卻離渭城很遠。
中考前一次平常的電話聊天,我才知道渭城報Z大的其中一個原因是那個他愛的女生也報了Z大。頓時我就說不出話來了,眼淚像河水般從眼眶內流淌出來,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他問我怎麼了。我沒有再回答,掛了電話。
不過諷刺的是那個女孩沒有考上,反而考去了上海。
想著往事,我再也睡不著。淅瀝瀝的雨聲直至天明也沒有停止,寂靜的感覺讓我倍受孤獨,家裏的電燈沒有熄滅,開了一整夜吧。我抬頭看了看那隻飛蛾,它仍然棲息在那裏,不會動了。我關了燈,窗戶外的一切事物都是淒慘的灰白色,破陋的雲翳遮蔽了太陽。天穹快要沉下來了,霧氣湮沒了遠處的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