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空氣一片死寂。
朱紗和秦栩極有默契地陷入沉默。
之後醫生小心檢查了胎兒的健康情況,確認流血並沒有傷及胎兒,給朱紗開了一些藥物後,就讓她回家了。
黎依已經坐車走了,秦栩開車帶著朱紗回到他家,二人一路無話。
“打掉吧。”剛進門,他便擲地有聲地對她說道。
“什麼?”她錯愕地看他,身體裏的血液頓時涼得通透。
“你也看見了,你體內孕育著一個怪物,”秦栩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鬱,像是不願再回想起胎兒的畫麵,“他絕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怪物?”朱紗氣極反笑,“你在說什麼啊,他是你的孩子啊。”
“我當然知道,正是因為是我的孩子,他才會是個怪物。”秦栩冷靜地接上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朱紗,“成長速度驚人,還會飛,我們不能留他。”
“不,你不能這麼說……”朱紗連連退後,與秦栩保持距離。她的心像是泡在冰水裏,此時她分辨不出,到底是“打胎”這句話傷人,還是秦栩否定自己的後代傷人。
“就算打掉他,你的其他孩子也還會是怪物!”朱紗尖叫出聲。
“我相信這是個概率問題。基因分隱性和顯性,說不定下一個孩子,就會是個正常人類。”秦栩向朱紗靠近一步,眼神冰冷得沒有一點兒人類的情緒。冰冷的殺氣浮動在他周圍,他像是一隻豎起了毛發,等待捕獵的狼。
“就算是概率問題,那也無法保證下個孩子就一定正常啊。”朱紗絕望地護住腹部,“不……秦栩,我不要。”
秦栩靠近一步,朱紗又退一步,像是看敵人一般看著他。她忽然覺得,此時是否打掉孩子已經不再重要了。
秦栩捏了捏拳,似是再也忍受不住一般,大吼出聲:“如果你體內的怪物平安長大了,你知道他要麵對什麼麼?”
“不許你說他是怪物!”朱紗以更大的分貝吼了回去。
空氣立刻寂靜下來。
她酥麻的喉管被絕望的波濤一波波侵蝕著。她眼中滿溢著露骨的悲傷,她不願意看秦栩這樣否定自己的基因。那得有多麼悲傷,多麼痛苦。
秦栩沉默片刻,忽然用雙手捂住臉。“說不定你會有生命危險。醫院裏哪個醫生有接生怪物的經驗啊……”他又抬起頭來,直直地盯著朱紗,眼中布滿血絲,“我已經失去了很多,如果再失去你,我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他輕聲低語,像是個無人憐愛的孩童。
朱紗錯愕地看著秦栩。他的驕傲與堅持,頃刻間瓦解殆盡,令她措手不及。
他忽然間就把鎧甲脫去,在她麵前露出最柔軟的部位。
“你不是……”她支吾著,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有那麼多……”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他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一般,迅速打斷她的話,“而朱紗,你是我的血肉。”
他迅速靠近,近乎蠻橫地拽起她的手,貼在他胸口存有傷疤的地方。不知是否是錯覺,她的手掌隱約能感受到他身體的凹陷,那塊殘缺的肌肉,令她掌心發汗,麵赤耳紅。
“為了保全你,我什麼都願意做。”秦栩緊盯著她的眼眸,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隻許你好好活著。”
她所有的憤怒與絕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語言擊得潰不成軍。
她沉默片刻,忽然下定決心一般,用力抽出手來:“打掉胎兒麼,可以啊。”
他沒料到她竟然會同意得這樣幹脆,一時間有些愕然。
下一刻,她從包裏翻出一個小盒子,變魔術一般遞到他眼前:“戴上這個,我就聽你的話。”
秦栩驚疑不定地接過小盒子,打開一看,果然是兩枚銀戒。
“你怎麼會有這個!”秦栩睜大眼睛,像看精神病人一樣看著朱紗。
朱紗撇開視線,神情有些尷尬:“咳……商場打折,我就買了。”
之前葉婷也暗示過,她應該探探秦栩對未來的想法。但是她覺得,秦栩肯定不會主動提及這個話題,所以到頭來還是她主動。既然要主動,那麼為何不主動得更多一點。
比如買了婚戒,直接求婚。大不了……就是個拒絕唄。
她曾在腦海裏過了好幾遍向秦栩求婚的荒謬場麵。憑借一時氣血上湧,她竟然十分順暢地將婚戒遞了過去。
秦栩拿起那枚稍大些的銀戒,舉到無名指邊比劃了下,似乎還真的合適。
朱紗沉默地看著他動作,心髒忽然跳得格外劇烈。什麼懷孕什麼打胎,登時都拋到九霄雲外。
“這不合適吧。”半晌後,秦栩說道。
“是不合適。”朱紗垮下肩膀,縱然眉宇間盡是失望之意,但是她還是點頭表示讚成。
“總得辦一場典禮吧。”秦栩忽然又再次出聲。
“典禮?”她的眼眸登時亮了起來,“隨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