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琴簫合奏(2 / 2)

卷宗是她寫的。那些國策也是她提出來的。左鳴盜走,投靠墨國,是她人生痛事之一。

唯一可值得欣慰的是,墨琚沒有讓那些國策被灰塵掩埋,一項一項都給落實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是我說錯話惹容姑娘不高興了呢。”妙人嘴角帶笑。

墨琚關切地道:“怎麼,身體還沒有好嗎?”

容安順口一謅:“不,隻是吃撐著了而已。”

在妙人和墨琚抽搐的眼風裏,容安挪動軟綿綿的雙腿,腳步虛浮卻很從容地走出了承光殿。

有小宮女被妙人授意跟著容安出來,大約不大敢靠近她,若即若離的,“隨侍”在她身後丈遠。

容安裝模作樣去便所轉悠了一圈出來,迎麵吩咐小宮女:“悶了一天了,在外麵吹吹風,你自便吧。”

小宮女略顯慌亂,慌亂之後,便規規矩矩站在了一株夾竹桃下侯著。

夜幕低垂,星子溫柔,晚風清涼,夾竹桃花開的正好。禦花園小景甚是風流,容安坐在離小宮女不遠的另一株夾竹桃下的石凳上小憩。

不知為何墨國宮裏栽了這麼多夾竹桃,這種花開得雖嬌嫩鮮豔,氣味卻委實不大好聞,且又是含有劇毒的,照理本不應出現在王宮這種地方,她的父王以前為避免妾室們因爭寵而利用它自相殘殺,就曾下令宮廷裏不許種植包含這種在內的各種毒草毒花。

容安想,這大概說明墨琚的喜好亦是不同常人。

但她父王的妾室們年年都有非正常死亡,卻沒有聽說過墨琚的妾室們有非正常死亡的。

由此可見,害不害人和手邊上有沒有毒花毒草並沒有太大關係,如果一個人想弄死另一個人,即使隻有一雙手,也是能想辦法辦到的。由此也可見墨琚在治理後宮這方麵和治理國家一般擁有非常手段。

唯一令人不能理解的是,他這樣一個有大智慧的人居然被妙人迷得神魂顛倒,連個真假公主都辨別不出來。

呆坐了片時,耳邊縹縹緲緲一陣樂聲,容安辨出是誰在用笛子吹奏名曲《梨花落》。

吹奏之人技藝非凡,連一個音節都不曾錯,原本十分憂傷哀婉的曲子,竟被這人演繹成淡遠清麗的風格,容安本是不甚喜歡《梨花落》這種哀傷的曲子,這人的這種演繹方法倒是深得她心。

墨宮裏竟藏了這樣的高手樂師,容安心裏不由生出好奇來。出於惺惺惜惺惺好漢惜好漢的心理,她決定認識一下這位吹笛高手。

容安朝小宮女招招手,問她:“曉得是誰在吹笛子嗎?”

小宮女搖搖頭,“不知道。可能是哪位宮廷樂師在給王後賀壽吧。”

容安心說,吹奏這樣的曲子賀壽,這樂師是缺心眼兒麼。但顯然小宮女是個音盲,聽不出這曲子是個什麼曲子,所以也不能怪她有此猜想。

不管是為何吹奏這個曲子,敢在大喜的日子裏吹奏這個曲子,就更令人想要見識一下這個人。容安一向是想到便做到的人,腦子裏這樣想,腳就循著樂聲走了過去。

樂聲源自承光殿中一方碧湖的涼亭裏,隔著一段粼粼水光,隻能瞧見那人的背影,白衣飄飄,身姿秀挺高大,是個男子的身形。

水光人影,仙氣十足,令人一瞬忘記了身在汙濁的宮廷內院。

去到涼亭的唯一辦法是乘湖邊的一葉輕舟擺渡過去,現如今這葉輕舟已被男子泊在湖心亭邊上,容安並不敢在這種地方貿然招呼人,隻能罷了擺渡過去的心思。

但著實抓心撓肝的欲罷不能。

急了一陣,容安忽然想起隨身帶著的她父王在她小時候賜她的洞簫,心花一時怒放開來,急忙從腰間的絲袋子裏將寶貝洞簫解放了出來。

大將軍府素來沒有人附庸風雅玩樂器,戰場上也不會有人搞什麼演奏,容安最常呆的這兩個地方都不能給她機會奏上一曲。然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亡黎的承光公主是個樂癡,聽見好的樂曲就邁不動步子。

洞簫貼在唇上,輕易便合上了笛子的節奏。

舒緩柔和的簫聲絲毫不差地配合著笛聲演繹出他的風格。容安看見亭子裏的人明顯地背影一僵,曉得他是聽懂了她的簫聲,心裏便略有些小喜悅。

容安在做公主時,曾有幸得了個機會去到九州的政治文化中心、帝都伏遙城給九州天子演奏,得天子一句評語:“宛如天籟之音。”她雖並非是個愛慕這些虛名的人,但於音樂上的造詣,確實是敢說還算入得了方家之耳的。

一路配合著亭子裏的人吹奏完整首《梨花落》,容安心滿意足的收起洞簫,心滿意足地長舒一口氣。看看一天星子懸在澄澈天幕,戌時已過。正欲轉身離去,卻見亭子裏的人已轉過身來。

借著些微星光,容安看見,亭子裏白衣墨發謫仙般的吹笛人,竟是墨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