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後記二(薑夙篇)(1 / 3)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四更的尾聲剛落,餘音尚在空氣中未曾消散,他猛然間從噩夢中驚醒。

從床上坐起,他仍舊被噩夢中的真實所左右,雙手緊握,不斷的大口喘著氣,那幾乎已經毀了的麵目,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猙獰可怕。

“怎麼了?”

還是一樣的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讓他心頭頓覺沒有那麼害怕,下一刻,那因噩夢緊握城一團的手被熟悉的溫柔包裹,“又做噩夢了?”

聲音仍舊輕柔,仿若春日的微風拂麵,能夠緩解人心頭的緊張害怕。

五指漸漸鬆開,他偏頭,借著月色,看向身旁這個能夠讓他心安的人,歉然道:“打擾主子您休息了。”

感覺身旁的人身形微怔,隨即一笑,“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是你,我心甘情願。”語氣稍頓,他輕聲問道:“方才你夢見了什麼?”

他深歎了口氣,“夢到了在蓉城時的場景。”

黑暗的空氣中突然有那麼一刹那沉寂,靜的幾乎能夠聽見彼此的心跳,下一刻,周身被那熟悉的氣息包圍,他便落入了那熟悉且又溫暖的懷抱中,耳邊那輕柔安慰的話音響起:“你放心吧,若是他還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定會幫你把他找回來的。”

他沉浸在他的懷抱中,輕聲道了聲:“謝謝。”

這個不介意他猶如鬼魅一般的麵容,給他無盡溫柔纏綿的人,將他護在懷中的人是容時,北疆的王爺,亦是他的主子。

他名叫薑夙,亦可叫作蔣子肅。

他原本是將門之子,有著和睦的家庭,也有著俊朗的外表。

上蒼總是妒人的,越是美滿不舍得丟的東西,他越是無情的從你手中奪走。

他的家人,他所有的一切,在那個可怕的一天,就那樣傾數間化為了烏有。

那記憶深處,總是在無數個噩夢中會想起的一幕,是那一日他弟弟宿疾複發的時候。

彼時的他們剛剛逃亡蓉城,他背著弟弟在蓉城這個陌生的環境中,一間藥鋪一間藥鋪的去跪求,隻為有好心的大夫能夠救治弟弟。

世間人心之冷漠,偶爾也有那麼一個好心的大夫執起弟弟的手把著脈象,而後不管他流露出的殷殷期盼的神情,無情的打破他心頭的念想。

“找個地方埋了吧,沒有救了。”

埋了?

弟弟明明尚有氣息,怎麼會沒救了?又怎麼能夠埋了?他不信,隻覺得蓉城都是庸醫。

弟弟許是聽到了大夫的話,在蓉城櫻花樹下,弟弟昏昏沉沉時,對他說:“哥哥,放棄我吧。”

他搖頭,“不能放棄。”

弟弟從小就特別的懂事,隻是這個時候的懂事,讓他心頭湧現了酸意,他強忍著那幾欲衝眼眶留下的淚水,仰頭道:“你在這裏等等我,我去要些水來,一會就回來。”

他不願在弟弟麵前流淚,因為那一天,母親將他與弟弟伏在身下,奄奄一息時刻,母親執起他的手對他說:“好好活著,護著弟弟。”

這是母親留給他最後一句話,他一直謹記,從來不敢忘記。

所以他想,不管他們以後的生活多困苦,隻有他一人心中承受這種痛就好。

隻是,當他捧著那一碗清水,再回到那櫻花樹下時,那空無一人的地方,讓他心中猛然間湧現了彷徨與無助。

他……好像把弟弟弄丟了。

從記事起,爹爹便告訴他,男兒有淚不輕彈,尤其是像他這種出生在將門世家,征戰沙場,保護百姓平安,更是哭不得。

可是那一天,他小小的身影在蓉城尋了許久,都未見弟弟的身影時,他就蹲在那裏,哭的泣不成聲。

當那自稱逍遙閣大弟子的祁風,笑得一臉和藹的對他說,“別擔心,剛才我的同門師弟,見你弟弟病的不輕,便將他帶了回去醫治。”

世間還是好人居多的吧。

至少當時他是這麼覺得。

隻是,當他跟隨那個祁風一起上了逍遙閣之後才知道,那裏本是一個地獄。

他的弟弟根本就沒有入逍遙閣,祁風將他誆來,隻不過是想要讓他做一個煉藥的小白鼠罷了。

一個嚐遍他所製的各種毒藥的一個煉製品。

逍遙閣漫長的幾年時光中,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逃走,可是他逃走了無數次,也被抓回了無數次,抓回來之後的折磨,一次比一次的嚴重,再嚐的毒藥,便一次比一次的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