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帶來的消息讓陸錦年越發心煩意亂起來,陸氏集團樹大招風,這些年也沒少在外樹敵。所以也不排除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在興風作浪,意圖敲詐勒索。
按照陸錦年以前的心性,必然會卯足了勁兒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但這一次,他想了想,最後輕歎了一口氣:“秦羽,要不算了吧。通知下去,《泛藍之夜》無限期延遲拍攝,各大合作方的違約條款,讓法務部一條一條列出來給我過目。一切損失,我一力承擔。”
“你,放棄了?”
“是,這點錢,公司又不是賠不起。總比拿著一個來路不明的劇本讓人扼著喉嚨威脅要來的好。”
“可是你說過,這是林依生前——”
“就按我說的做吧。”陸錦年覺得腦子有點亂。掛了秦羽的電話後,他靠在沙發上一支又一支地吸著煙。
他不知道自己之所以動搖了這份信念,究竟源於怎樣的轉折點?是對林依的懷疑麼?
他開始回憶那兩年來,他們相處中的點點滴滴。林依明知道當初替自己闖包房的人是林悄,明知道自己霸道追求的原因與她本無關係。但她,卻從來沒有跟自己坦白過。
然而,這都不是關鍵。
陸錦年隻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林依的‘遺願’對自己來說竟然已經開始沒那麼重要了。
這一整年來,他如行屍走肉一樣向周圍發泄所有戾氣。對父母,對林悄,如今她們傷的傷病的病走的走——
陸錦年終於安靜下來,安靜地審視著自己的生活裏還剩下什麼。他從沒像現在一樣,感覺孤單。
林悄......
默念這個低調的名字,陸錦年突然在想——
如果剛才,他對她說一句對不起,她是不是會願意留下來呢?
***
林悄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還是小時候的樣子。一手牽著媽媽,一手牽著姐姐。她們三人奔跑在藍天白雲下的廣袤草地上,歡聲笑語盡情肆意。
可是突然之間,媽媽和姐姐的身影變得飛飛片片,視線模糊碎裂,最後被好多好多的紅色浸潤。
她們的表情開始猙獰,她們的笑聲開始尖銳。
林悄哭著醒來,才發現自己伏在薑素雲的病床邊,已經不知睡了多久。
薑素雲的輸液藥已經滴空,半米高的回血導在輸液管裏。林悄嚇得大叫,趕緊按了鈴把護士叫來。
她很自責,怎麼會說睡就睡呢?
“不要緊的,隻是有點回血。”護士一邊換藥一邊安慰她說,“剛才我埋針的時候看到病人的手指有一點點動作,說不定是要蘇醒的跡象。等下午醫生來查房,再谘詢下狀況吧。”
“真的麼?”聽到這個好消息,林悄一下子便提起了精氣神,“那太好了!”
薑素雲已經昏迷一周了,如果能夠盡快醒來,說不定就能得知她和何玫最後還說了些什麼?當年姐姐的事,已經成了一個不解之謎。難道......林悄突然靈光一現,會跟林依留下的那個版權不明的《泛藍之夜》有關麼?
可就在這時,三聲禮貌的敲門響打斷了林悄的思路。
抬起頭,她驚詫地看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好半天才想起來她到底是誰!
“陸太太,我......能跟您說幾句話麼?”
今天的許若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風衣,頭發披散得隨意而知性,全然沒有女明星那種濃重色澤的脂粉氣質。也難怪林悄一眼沒能認出來。
“你找我?”
“嗯,陸太太別誤會。我找你,其實是為了公事。”
“誤會的人是許小姐吧。於公,我已經從陸氏離職了,於私,我和陸錦年即將離婚。你還是叫我林悄吧。”林悄並不覺得自己跟許若有什麼可談,她埋下頭,自顧自按摩著薑素雲的手背。剛剛回血掛針,這會兒有點腫。林悄緊張,動作蠻僵硬。
而一旁的許若十足了尷尬,於是借機趕緊上前幫忙道:“這是陸總的媽媽吧,我幫你。用這個濕巾沾一點酒精擦,消腫很快的。”
“不用了,我會照顧好薑阿姨的。”林悄擋開了她的手,整整頭發站起身來,“你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說吧。”
***
樓下的咖啡廳裏,林悄平靜地攪弄著麵前的卡布奇諾。許若不說話,她自然也不可能率先開口。
“林小姐,我知道,你是打心眼裏瞧不起我這種人的,對麼?”
林悄覺得這話沒法接,她總不能客客氣氣地說沒有,我才不在乎你跟我丈夫從我的臥室大床上滾下來對吧?
所以看到許若淚水連連的樣子,真是又無奈又尷尬,隻能抽張紙巾遞給她。
“可我是個藝人,你明白麼?藝人,說得好聽點,叫演員,明星。說得難聽點,我們為了一個機會,一個角色,除了這身皮囊,還有什麼能出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