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他低聲說,“會好起來的。”
夏新霽垂著密密的眼睫,低低應了一聲。
在之後的幾個月中,杜和澤仍舊沒有放棄,又來拜訪了夏家五六次。雖然每一次都不得其門而入,可他還是時不時站在樓下癡等,最後,連保姆也對他的到來熟悉了。
“大少爺還是心太軟,”保姆之間閑聊時提起此事,不由得也歎息,“可能不久之後,那混蛋還是能再回來。”
“畢竟是十幾年的感情了,”王媽擦著櫥窗,“你們當年還沒來,沒親眼見過,少爺當時對杜少爺,那可真的是情根深種......為了這個人花錢,找人脈,處處替他考慮,最後甚至聽了他的話,把私生子弟弟都接進門來了。”
她頓了頓,小聲道:“否則,二少爺怎麼可能回來?”
另一人不禁猶豫:“那你說......大少爺會被打動?”
王媽又擦了兩下,胸有成竹道:“肯定的!”
她歎了聲。
“感情啊......從來都不受人控製。你看大少爺房裏還留著的戒指就知道,杜和澤那個人渣,是大少爺這麼多年來唯一愛過的一個人了。”
她說完這話,猛地一回頭看見了夏新霽,被嚇了一大跳:“二少!”
夏新霽的臉色完全稱不上好看,他的眼睛裏像是劈裏啪啦砸下了暴風雨,暗沉沉地掀著風暴。王媽對上他這樣的眼神,竟莫名有些害怕,戰戰兢兢道:“......二少?”
夏新霽動動嘴唇,緩緩勾起一個笑。
“沒事,”他慢慢道,“我先上樓了。”
他徑直進了寇秋的房間,目光沉沉打量了一番,隨即一把拉開了抽屜——那裏赫然躺著一個小小的首飾盒,裏麵有一枚極其漂亮的白金戒指,被擦拭的閃閃發亮。
戒指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上頭雕刻的花紋刺的他生疼。
“你騙我,”他喃喃道,“你說過不喜歡腳踏兩條船的人的。”
可這枚戒指,就像是枚炮彈,一下子將他的心思和隱秘的期冀一同轟的一幹二淨。他花了那樣多的算計與心思,好不容易得到的,原來、原來也並非是屬於自己的。
都是假的。
厭棄是假的,對他的疼愛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他算什麼?
“你騙我。”
“你騙我——哥。”
他忽然從一個小袋子裏倒出什麼,放在桌上小小的熏香爐裏,一下子點燃了。乳白的煙霧嫋嫋升起,透過香爐的鏤空蔓延出來,夏新霽垂著眼,神色前所未有的陰暗。
“想就這樣抽身而退麼,”他輕輕說,“哥?”
——怎麼可能呢。
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夏老爺子心急的坐也坐不穩,聽聞警察猶豫地吐出撕票的可能性,更是眼前一黑。他咬著牙,半晌才將自己的那種氣度重新拾起,一字一頓道:“要是不能都保......”
他的眼眸裏泛起驚濤駭浪。
“那就隻保一個。”
頓了頓,又加重了語氣,“保大的。”
警察凝重點頭,絲毫也不覺得意外。
關係到豪門世家裏兩位少爺的安全,警察們幾乎是全都高高提著一顆心,解救方案做了一籮筐,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隻是當他們全副武裝破門而入之時,他們才隱隱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有史以來最奇怪的一幕綁架畫麵。
一排綁匪提著刀團團站著,正聽中間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給他們講......嗯,沒錯,講在淘寶上到底該怎麼好好地運營一個店。
警察叔叔:“......???”
什麼鬼?
他們麵麵相覷。
這世界變化都是這麼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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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這次行動的小隊長姓王,生的天庭飽滿、眉眼俊朗,是個很容易讓人民群眾生出親切感的長相,跟宣傳冊上畫著的滿身正氣的Q版警察叔叔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解開了寇秋手上的繩子,問:“這位同誌,你沒事吧?”
寇老幹部登時倍感親切,眼含熱淚交握住他的手:“同誌,謝謝你了!”
“沒事,為人民服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王隊一板一眼地回答,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猶豫了下,還是禁不住好奇地問,“你們剛才......”
這真是他有史以來見過的最奇怪的畫麵了——綁匪,和人質,一起開淘寶研討會?
“哦,”寇秋說,“我們在聊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背景下的互聯網 。”
王隊嚴肅沉穩的表情崩了崩,嘴大的能塞下一個雞蛋。
做完筆錄已是淩晨。寇秋戀戀不舍地和人民的好公仆們告了別,坐進了車裏還探頭問他們:“你們刑警隊今年還招人嗎?”
王隊不解其意,點了點頭,“招。”
寇老幹部眼睛唰的亮了,“你看我行嗎?”
王隊一愣,隨即默默看了眼他實在稱不上強壯的小身板:“......”
他隻好委婉地說:“我們這行,有身體素質的要求。”
寇老幹部說:“我身體很好的,基本上不生病!”
係統毫不留情地打擊他:【可是人家有八塊腹肌,你有什麼?】
宅男寇秋頓時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伸手捏捏自己一整塊的軟肚皮,瞬間蔫噠了下來。
他的確不怎麼運動。
與其說是不愛,不如說是不習慣——就像身體中沒有運動的這條反射弧,寇秋偶爾暴露出來的小動作,對於自己的身體都是極其小心翼翼的。他不敢跑,不敢跳,不敢做任何幅度較大的動作,偶爾早上不清醒時,連伸個懶腰也是慢吞吞的。
仿佛是對待一件珍貴易碎的瓷器。
夏新霽坐在他身旁,像是累極了,慢慢將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在了他的肩頭上,動作像是隻蹭上來的小奶貓,均勻地吐著氣。寇秋伸手摸了把,細而軟的發絲像綢緞似的從指縫間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