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食糧法徹底宣告失敗,事實證明,社會主義的接班人也是以食為天的。
他拖著空蕩蕩哀嚎的肚子默默蹲著洗衣服,覺得自己簡直像是被地--主壓迫的可憐長工。
瑟爾也被分配來洗衣服,忽然湊得近了點,在他耳廓旁聞了聞。寇秋奇怪地回頭看他,卻看見青年衝他眨了眨眼。
“今天在田裏時就覺得了,”瑟爾輕快地說,“小歌好甜啊......”
寇秋望進他澄澈的瞳孔,心中忽然一跳。
“不僅甜,”青年又笑嘻嘻湊了過來,“而且還很白......呐,小歌,你耳朵那裏的灰被蹭掉了哦。”
他伸出手,在寇秋的耳根處碰了碰——那觸感是冰冷的,卻又有些粗糙,讓寇秋的渾身都猛地顫了下。
“嘻嘻,”青年蹲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來,“真有意思......”
他的目光純真極了,慢慢說:“呐,小歌,讓我看看你到底長成什麼樣好不好?”
說這話時,他伸長了手臂,沾了水的手向著寇秋的臉上移來。寇老幹部皺起眉,下意識一把將他手腕握住了。
“怎麼了,”瑟爾像是完全沒察覺到他的戒備,仍舊歪著頭,“小歌不願意給我看嗎?”
係統竟然從內心裏升騰起一種恐懼。
它剛想開口提醒宿主,就見宿主蹙了蹙眉,教育開了:“為人怎麼能這麼膚淺?”
瑟爾不笑了,隻瞪圓了眼,像隻被拎住後頸的貓咪,詫異地望著他。
......什麼?
“外在哪有實質重要?”寇老幹部再次上線,一板一眼地教育道,“遇到任何問題,任何人,任何事,我們都應該學會拋開外表看本質。朋友之間的真心,難道不比長成什麼樣更重要?難道說,因為我長的特別醜,你就不會再和我做朋友了?”
瞧見瑟爾搖頭,寇老幹部繼續說:“那你看或不看,又有什麼區別呢?”
瑟爾:“......”
見鬼了,他竟然有種詭異的被說服感是怎麼回事!
“好吧,”經過幾番教育之後,青年蹙著漂亮的眉眼,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那就不看好了。”
他低下頭,輕不可聞地嘟囔道:“反正,小歌這樣也很甜啊......”
寇秋欣慰地摸了摸這孩子的頭,忽然間又找回了老父親的自信。
到了熄燈時,他按照男人的說法向瑟爾道了別,沿著樓梯一個人上到了頂端。
門在開著,男人已經回來。他仍舊穿著整整齊齊的一身軍裝,帽簷壓的極低,幾乎看不清那鋒利如刀的眉眼。幾乎是在寇秋進門的瞬間,他便猛地扭過了頭,看見是誰後,他的眉頭蹙了蹙。
隨即,他從床上站起身,一隻手勾住寇秋的後衣領,像拎隻雞崽似的又把老幹部整個兒拎了起來,一把甩進浴室。
“洗。”
幹淨利落的一個字。
寇秋被扔進來,整個人的頭還有點發暈,懵懵地望著裏頭的浴缸。
身為一顆人形安眠藥,待遇居然這麼好?
不會是身上味道太重,讓大-佬受不了了吧?
他低下頭聞了聞自己,卻詭異地沒有聞到半點汗味——經過了這麼一天的勞作,他身上反倒滲出一種近乎橙花的清香,薄薄的蒸騰著甜味兒,讓寇秋自己聞到都更饑腸轆轆的味道。
不是吧,寇秋有點懵逼,自己還真變成顆藥了,還能帶香味兒的?
係統不吱聲了。
寇秋在浴缸裏洗盡了身上的黑灰,露出的皮膚白的讓他有點心驚,幾乎可以看見那肌理下淡青色蜿蜒的血管。他從旁邊拿起囚服,整個兒再套進去,赤著腳慢慢走出浴室。
男人已經坐到了床上,正蹙著眉翻閱著什麼。聽見出來的聲音,他抬起濃黑的眸子,朝著這邊看了一眼。
這一眼,男人眉峰蹙的就更緊了。
他看了一會兒,並沒有多說話,仍舊冷漠地扭過頭去。把文件一放,眼皮一掀,冷冷示意寇秋上-床。
同時,他將被子也拉了起來,儼然就是一副準備睡了的模樣。
寇秋躺到他身邊,說:“今天還唱歌?”
男人眼睛已經闔上,薄唇一動,威壓猛地放了出來。
“換首。”
顯然是不願再聽昨天的“寶寶快睡覺”。
寇秋想了想,煞有介事清了清喉嚨,開始唱。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係統:【......】
來了,又來了,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爸爸的雙手,緊緊擁抱你......”
男人咻的重新睜開眼,麵無表情望著他。
作死的寇老幹部與他對視,神情無辜。
男人看了他半天,寇秋也就直直地看著。到了最後,男人還是率先合了眼簾,不說話了。
寇秋又哼唱了兩遍,身旁人的呼吸逐漸綿長沉穩。他慢慢停下歌聲,感歎道:【真的好像個寶寶。】
係統:【......】
你可快閉嘴睡覺吧,別再對誰都散發老父親光芒了。
寇秋於是換了個話題,幽幽道:【阿崽,我餓。】
連馬克思主義哲學也沒辦法安撫他空蕩蕩的胃了。
係統沉默了會兒,忽然說:【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
寇老幹部一下子把被子掀過頭,默默地閉眼睡了。連夢中都是擺了一桌的好肉好菜,他仿佛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可憐兮兮地在櫥窗外頭眼巴巴看著。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係統幽幽提醒他:【別忘了給自己抹灰。】
寇秋說:【可這兒沒灰啊。】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身旁的小碟子中裝了滿滿的黑灰,像是男人走之前特意留下的。
寇秋頓了頓,倒真的有些好奇自己如今的長相了。可惜這裏到處都沒有鏡子,他到現在也不曾看過。
這一天的飯菜量再次減少,饑餓和恐慌一同灰沉沉蔓延開來,所有人的臉上都沉甸甸積著烏雲。餐桌上有的人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瞄準了餐盤,有幾個自仗身材粗壯的,早已一把上前搶奪起來,試圖奪取那不多的座位。
可又哪是那麼容易的。
雙方扭打在一起,剩下的人卻連旁觀的欲望也沒,隻趁著這個空隙瘋狂搜刮著還剩的食物;寇秋眼睜睜看著一個黃發男人趴在地上舔舐殘渣,隻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