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自由的雷總(1 / 3)

王汀趕到看守所的時候, 醫生正式宣布搶救失敗。

關珊死了。

年輕的女人麵色青白,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已經散大擴散, 身體都僵了。

看守所的醫生眉頭皺得死緊。她趕過來的時候, 就沒希望了。人早死透了。

王汀曾經看過關美雲剛死的時候, 醫院太平間拍的照片。

這一刻,眼前的場景跟腦海中的記憶發生了詭異的重疊。不愧是母女, 她們長得真像啊。

王汀捂住了嘴巴, 揮了揮手, 側過身去。看守所的醫生立刻拿床單蓋到了死人臉上, 仿佛泥土覆蓋了棺材。

窗戶開著,西南風猛烈地吹來。明明夏天還沒走遠, 天亮了,風吹在人臉上卻是寒冰刃割了一樣又冷又痛。

“一個個,全都隔離開來, 查,趕緊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子看守所的所長也從開會的路上匆忙趕回頭了。現在最強調的就是安全, 這麼多人看著,這麼多監控攝像頭, 怎麼還讓人死在了看守所裏?

關珊為什麼要自殺啊?自殺的嫌犯無非兩種:一是貪官汙吏牽連甚光,死了一個保全家。二是對未來徹底失去了信心,寧願一死。

其實求死是很難下決定的, 生物的本能都是拚命求生。

“把她進來之後有哪些人探望的錄像都調出來, 仔細查。”

人不會無緣無故就自殺, 總要有什麼觸動了她。

王汀掏出了手機,平靜地撥通了沈青的電話:“關珊死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有點兒困惑:“怎麼回事?看守所裏頭還能有毒.品嗎?”

“你為什麼會想到毒.品?”王汀敏感地反問。

手機裏的聲音聽上去非常驚訝:“難道不是毒品嗎?關珊才三十多歲,看上去不太像是有什麼基礎性疾病的樣子。看守所現在管理很嚴格啊,總不至於有躲貓貓發生吧。吸.毒猝死是我能想到的最大可能。”

“她上吊自殺了。”王汀看著窗外。樹上掛了裝飾用的燈籠,今天風大,燈籠被吹得搖搖晃晃,仿佛上吊的女人懸掛著的屍體。

電話那頭的人仿佛吃了一驚:“自殺?她為什麼要自殺?”

“因為所有人都認定了她殺了她母親。”

沈青似乎笑了,話筒裏傳出了輕微的噗噗聲,她非常認真地給王汀分析:“關珊不是一直都不承認嗎?再說其實證據鏈並不是無懈可擊啊。”

注射器上留下的指紋並不完整,那麼小的注射器針筒又能夠留下多完整清晰的指紋呢。殘缺的模糊指紋,可信度本身就要打上折扣。況且雖然視頻拍下了關珊調換護士的注射器畫麵。可是誰又能夠證明注射器裏頭究竟什麼呢。

關珊甚至可以說護士拿過來的藥物本身就是腎上腺素。護士為什麼要害關美雲?因為沈青跟關美雲有仇啊,她就是想關美雲死。她是主任,是上級醫生,她收買了這些人。反正最後屍檢也查不出來腎上腺素究竟是什麼時候打進去的。

那為什麼沈青會突發奇想查腎上腺素水平?那不是她自己想從病人骨髓裏頭榨出油,一不小心查多了麼。醫生都愛開大檢查單,好拿提成。她不心虛?她要是不心虛的話,為什麼一直藏著掖著不說,直到被人發現有問題,她才裝無辜說出這件事?

反正醫院的人都狼狽為奸沆瀣一氣,隻會汙蔑無辜的老百姓。

說不定,她早就發現了關珊換注射器的事情,剛好徹底拉人當替罪羊!

“其實證據有很多漏洞,疑罪從無,檢察院未必會送審。”

所以,你才逼著她自殺嗎?

王汀在心中歎了口氣,清了清嗓子:“關珊不是殺害你母親的凶手,她有時間證人。案發當日中午,關美雲母女叫了外賣。樓下飯店的服務員以及賬單都可以作證。趙處長他們沒有忽略掉這對母女,從一開始就對她們進行了排查。”

十八年前的外賣行業遠遠沒有現在這樣發達。一般的人家幾乎都自己做飯吃,點外賣讓人送上門,那是懶婆娘才會做的事。

關美雲母女都是會享受的人,家裏頭幾乎不開火,全靠上飯店跟點外賣過日子。那天中午,她們特地點了好幾個菜。現在想來,應該是為了招待原本打算過去看望關美雲的林副局長。

沈青輕輕地“嗯”了一聲,似乎丁點兒都不放在心上。

王汀忍不住一陣焦灼,她完全摸不清楚這個女人究竟在想什麼。

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放大了聲音:“案卷當中有飯店老板跟服務員的證詞,還有當天的外賣單子,她們母女的確在家。”

從關美雲母女的住處到警察小區,坐公交車需要四十分鍾,打的的話也得半個小時。關珊根本做不到在那麼短的時間裏行凶殺人,然後返回家中。

那個年代的外賣都是連著餐盤一塊兒送過去的,服務員還得上門將吃剩下的東西連碗碟飯盆端走。

沈青似乎十分不理解王汀為什麼這樣激動:“我沒有說警方疏忽了啊。人證物證俱全,我也沒有想說什麼啊。”

王汀的心卻一下子沉到了穀底。就像沈青說的那樣,看似無懈可擊的證據,其實永遠都有無窮無盡的漏洞。

人的認知其實具有偏差性,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

從事服務行業的人幾乎都體現出順從型的人格特點,這是他們長期職業訓練的結果。他們會習慣性地遵循客人的意願,容易接受暗示。

案發當日,關美雲母女應該的確點了飯菜。但是飯菜送到的時候,家中未必是兩個人。等到來收盤子的時候,也許關珊回來了。這會給作證的服務員形成心裏錯覺,家裏頭一直都是兩母女在。

尤其當警察問上門,關美雲又主動提起自己點了外賣,飯店服務員可以幫她們母女作證;警察再向服務員求證的時候,服務員會習慣性地讚同客人的說法。因為人的潛意識都害怕麻煩。

她們母女甚至不用收買任何人,就有了現成的時間證人。

這其中,有沒有林副局長的指點?

沈青輕輕地歎了口氣:“你是在懷疑我嗎?”

王汀沒有回答。

她聽到了話筒中傳來的苦笑:“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從沈警官開始,到趙處長再到你,你們都認定了我跟關美雲母女的死亡有關。”

王汀有種被人當麵戳穿的狼狽:“案件調查,我們都需要找大量相關人員問話。”

“關美雲死在我的床位上,沈警官跟趙處長懷疑我,我還勉強能夠理解。畢竟醫生都需要舉證倒置。隻是王法醫,我最後一次見關珊應該還是在電視台。我跟她沒有任何聯係,你能否告訴我,我到底是怎樣讓關珊自殺的呢?我難道能夠用意念控製別人嗎?”

“沈主任,你誤會了,我沒有這麼說。”

“不,王法醫,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現在可以對天發誓,拿我肚子裏的寶寶發誓,除了關美雲跟付強的醜事曝光之後,我曾經推波助瀾過以外,我沒幹過任何事。關美雲以及關珊的死,跟我沒關係。我既沒有給管關美雲那支腎上腺素,也沒有提供關珊上吊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