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許言汐(一)
我終不能改變那個開始,但卻預料不到那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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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當——
典型的大學下課鈴聲敲響。
一直從早上八點堅持到中午十二點的莘莘學子們,早已按捺不住要起身衝出教室直奔食堂的衝動,還不等講台上仍在滔滔不絕的教授宣布下課,便紛紛七手八腳地開始收拾書本筆記起來,準備好隨時落跑。
作為人人豔羨,得以進入這所國內頂尖學府求學深造的孩子們,頭上都或多或少地被社會套上了類似於“天之驕子”或者“棟梁之材”的光環。不過,除去光鮮的學曆外表,這群根子裏就是活潑好動、精力旺盛的年輕人與其他同齡的孩子也並無不同。
至少,台上這位在這所大學裏任教了二十多年的老教授是這樣覺得的。
麵對講台下方的蠢蠢欲動,老教授推了推幾乎要滑落鼻梁的眼鏡架子,慢條斯理地撥正了話筒說道:“大家先別慌,布置一下作業。”
老教授話音剛落,底下便傳來哀嚎一片。
“老頭,有沒有搞錯,上次不是剛寫了讀書報告嗎?”
“每次都有作業,還讓不讓人活了!”
老教授充耳不聞,隻是徑自將論文題目寫在了身後的白板上。
大家無精打采地記錄下各項要求之後,紛紛作鳥獸散了。
坐在偌大的講堂中不起眼的邊上的一個人卻不為所動。
清瘦,又略有些蒼白。
靜靜地坐在那裏的時候,猶如一副恬靜的靜物畫卷。
即使鼻梁上故意架了一副厚大的黑框眼鏡,即使隻是穿著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白色T恤和黑色牛仔褲,但絲毫無損他五官的精致。
許言汐,17歲,B大法律係2008級入學,在掛科如同吃飯一般正常的T大法學教授的凶狠魔掌下,竟然能以所有科目全優並且排名第一的成績結束了第一學年的學習。
許言汐的話不多,或者說根本就是沒有。
朝夕相處的室友尚且和他搭不上什麼話,那就更不用提班上的其他同學了。
不參加任何社團,也不參加班上組織的任何活動,獨來獨往,自成一派。
在被向來因眼高於頂而被社會評價為“孤傲”一族的B大學子中,許言汐在這方麵無疑是更勝一籌。
顯然,在這種偏僻角落的位置上,許言汐也並不會特別搶眼。
不知道的人隻以為他在擺酷,不屑於與大夥兒擠著出那窄小的門,但其實,他此刻正在發呆。
他低著頭,藏於桌麵下的手指,正因劇烈的心理活動而緊握著。
但卻在此時,背上忽然被人用書給拍了一下。
許言汐回過神來,看到了一張在他麵前笑得燦爛的臉。
為了掩飾方才的失態,許言汐清咳了一聲,但還是沒有說話。
來人似乎也並不在意許言汐冷漠的態度,隻是一屁股坐在許言汐身前的桌子上道:“言汐,一起吃飯去吧!”
許言汐略微有點尷尬,但在那張長期缺乏表情的臉上卻沒有顯現出來。
隻見他撇過臉去,以飛快的速度收拾了書包。
“不吃了,我有事。”
站起身來剛要離開,許言汐的手臂卻被岑聿給握住了。
“你最近怎麼了?瘦了很多,臉色也很難看。”
岑聿將那張令無數B大女生瘋狂的籃球王子的陽光臉蛋湊了過來,小聲地在許言汐耳邊道:“聽說你媽媽身體不好又入院了?有沒有什麼地方能幫上忙的……”
岑聿話還未說完,手便被許言汐給甩開了。
“關你什麼事。”
冰冷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怒意。
“以後,少來調查我的事。”
許言汐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踏出了教室。
時值七月盛夏,屋外的陽光晃得人眼暈。
特別是許言汐這種剛從空□□室裏出來的人,更是覺得腳步都有些虛浮了。
走在烈日之下,許言汐卻覺得體內像被置放了一座巨大的冰山,凍得他直打哆嗦。
前幾日,母親又被下了病危通知書。
那脆弱的心髒就像身體裏的□□,隨時都可能奪走他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
最好的治療辦法是心髒移植,但就連最基本的手術費用,許言汐都湊不出來。
難道要讓他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死去?
在挽救生命麵前,尊嚴是不是可以被放棄?
剛才上課之時,許言汐沒聽進一個字,腦海中一直思索著這個艱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