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大風(1 / 2)

有來有回,李重烈仍是乘著大公主的車輦出宮的。

車簾飄動,他透過窄縫,看到皇宮上方是一片沉寂黑暗的夜空,沒有半點星光。

想到張鶴在席上的那番醉酒言論,他心底不禁哂笑,長臂挑開簾子,卻無意看到道旁另一輛華蓋馬車經過。

宮道裏的這陣風大,那車內之人的麵孔恍如謫仙,卻是一身掩不住的富貴氣,紅色東珠在他的五指間摩挲盤旋,偶一輕瞥——

李重烈便被攝去了魂。

宮道寬敞,馬車隔得遠,又是在這夜色隱蔽之下,他才敢承認這場悄無聲息的心驚肉跳。

席間的酒喝得李懿庭頭痛,她在車轎閉眸養神,也聽到車外的風聲,轉而看向李重烈:“三弟。”

“三弟?”

李重烈才回過神,放下了簾子:“阿姊。”

沈如臨聽出李懿庭的不適,便進了馬車當即關上車窗,又給她遞了杯熱茶:“公主的身子一向虛寒,今夜喝了酒,不宜再吹這樣的冷風。”

李重烈見沈如臨這般,怔了下,忙說:“阿姊,是臣弟疏忽了。”

李懿庭捧著熱茶,倒埋怨起沈如臨:“這是你分內之事,三弟又不知情。何況他在漠北吹慣了風,坐在這馬車裏頭,本來就憋得慌。”

沈如臨低頭緘默。

“漠北的風都是沙子,打在臉上又冷又硬,比不上洛京城的風,又香又軟,要愜意許多。”李重烈的腦袋枕著自個手臂,悶聲一歎,又道:“隻是往後入了太學府,少了喝酒睡懶覺的快活日子,整日都要在書堆裏討沒趣,那才是真的憋悶!這算是哪門子賞賜?”

“洛京的風雖是香軟,卻也是無孔不入的,三弟身在京中,可要慎言。”

李懿庭莞爾一笑,玉手理裙裳,又安慰他起來:“我朝以前就有過皇子受業太學的先例,母皇也是希望你所有長進。這太學府乃是天下名流彙聚之所,朝廷每年挑選優秀的官宦子弟與庶民俊異者入學,授課者又不外乎鴻儒名士、當朝巨賢。太學府隸屬於禮部,可論起淵源來,當年還是從內閣一支分出去的——”

她的話裏有話,好在馬車急停,已行到了岔街,邊上就是公主府了。

李重烈起身,三兩步跳下了馬車,“阿姊,我自個回去就行,不必勞煩他們再送一趟。”

李懿庭默許,便讓車夫徑直駛回了公主府。

不料李重烈還沒走幾步,就聽得後麵有人呼喊:“三皇子留步——”

他往後輕瞥,見是沈如臨,便回身作揖:“沈公公可是還有什麼事?”

“的確有樁要緊事,奴才險些給忘了。”

沈如臨從袖中掏出了一個荷包:“雖說此次小妹與三皇子的婚事未能定下,可皇上也沒說不答應,三皇子切莫懊喪,來日方長,有情人總能結為連理,大公主也會助三皇子心想事成。這是小妹親手縫製的荷包,她托我轉交給三皇子,有此信物為寄,當常懷念想。”

李重烈挑起一邊的眉峰,伸手接過那荷包,就極為珍視般地掛在了腰間,含著笑說:“阿姊與令妹的心意,我永不會忘。”

……

時辰不早了,京中商戶皆已閉市打烊,街上行人寥寥。李重烈沒往東郊走,繞了一圈,鬼使神差來到了幾條街外的蕭府後院。

府中燈籠在風中亂晃,蕭挽在書房處理完政務,正要回臥房歇下,途中便見那房簷上躺著一人。

“蕭閣老。”李重烈朝下麵喚了他一聲。

蕭挽仰麵看去,微微一愕,便從容笑道:“稀客啊。”

他心中暗暗稱奇,李重烈隻來過蕭府一趟,今夜居然就能躲過影衛重重的視線,翻到屋簷上蹲人,不由心想憑李重烈的身手,就是在陣前提不起劍、殺不了敵,也是個不可多得的軍情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