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龍鱗(1 / 2)

滿座中人一時惶惶。夜風灌進樹影裏頭,都成了詭譎的危言聳聽。

李梧眉間卻全無懼色,穩坐如常道:“朕倒要看看,是何人裝神弄鬼。”

很快,禁軍便從外頭綁上來一名身著血衣的年輕女子,她肩胛上插著一根箭,披頭散發,不仔細看的話確實像個孤魂野鬼。

“皇上,這便是四皇子誤獵之人,沒刺中要害,還是活的。”禁軍統領宗銘說著,便伏首請罪:“微臣巡防鹿苑失職,驚擾了聖駕與四皇子,請皇上治罪。”

“怎麼、怎麼可能是個活……”李重傑偷瞄過去,看清了女子的一雙腳,後知後覺,才緩上來一口大氣,抓著宗銘的袖子爬了起來:“宗統領,幸虧有你,方才真是嚇死我了!”

李梧看向那女子,親聲詢問:“你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鹿苑?”

女子雙手抓著地,冷聲發笑。她抬起頭,蓬亂的發簾中露出一雙充斥著殺意的杏眼:“我乃前鴻臚寺少卿秦丙安之女秦臻,李梧……你可還記得我父親!”

冷光一現,禁軍唰地拔劍架在了她的腦袋上,要治她直呼皇帝名諱的罪。

“都急什麼。”李梧喉間發笑,讓宴上這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些許。

“秦丙安,”她大度從容地念了一遍那個名字:“朕怎會不記得,秦少卿文采斐然,可標榜千古,若不是他當時非要鼓動天下文士反對朕登基掌權,朕也實在不忍心殺他。”

曆代新帝登基,多得是冤魂,更不必說李梧是個亂天倫、反人常的女皇帝,靠權術和宮變從親兄弟手裏奪得的皇位。十年前她與周充裏應外合血洗皇宮後,世人多對她口伐筆誅,舊黨的大臣們也紛紛落井下石,想將她拽下來。

不隻是秦丙安,那些人的名字,她都記得。

秦臻含血咬牙:“父親一生為國為民,心懷社稷蒼生,而我秦氏一族名門忠烈卻落得這般下場……李梧,我當年隻身被流放至青州,忍辱負活到今日,便是為了親眼看看你在這帝位上坐得可踏實!”

李重烈捏著酒杯,聽到這話,心中“咯噔”一緊,望著那秦臻不由有些失神落魄。但很快,他又提起酒壺,沒心肺地往口中灌了一口。

李梧撫掌而笑:“女娃兒,你父親在世時尚能讓朕心煩幾日,可是你如今就是真變成了厲鬼,又能奈何?”

“皇上恕罪,”周充忽然出列,跪在禦前,一臉凝重道:“關於這秦丙安之女,臣有事要稟。”

“說吧。”李梧淡定地執箸,去吃了一口菜。

周充肅聲:“臣不敢有所隱瞞,這秦丙安之女,是臣帶回洛京的。且臣帶回來的,還不止她一人。”

李梧一頓,放下筷子:“將軍可知自己在說什麼嗎?”

周充磕頭恭敬道:“臣一月前帶兵行至雀嶺一帶,手下士兵無意間發現了一群從北邊逃難的女子,共十七人,臣見她們食不果腹,以為是邊境的難民,當時便命人周濟了一些軍糧。可待仔細盤問後,才知她們全是罪臣的女眷,按卷宗上的處置,本都該流放到青州邊境永生為奴,可不想——”

周充頓了頓,餘光瞥向李重烈:“不想她們離京後並未踏入青州半步,便被人暗中送入了漠北軍營,淪為軍妓。”

軍妓。

這兩字過於刺耳,宴上一時鴉雀無聲,風一吹,盆中的火焰霎時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