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他從容挽袖,擱下酒盞,側頭看了眼那男孩,一時籠起肅殺隱秘的笑意,輕聲慢語地對他道:“你可聽說過,好酒須配美人肉。”
男孩一癡一驚,隻覺得這位大人媚得瘮人,當即五迷三道,後背激起了一層汗意,又不慎酒壺翻了在地,還弄髒了蕭挽手邊的袍子。
他忙慌張跪了下來:“蕭閣老恕罪!公主、公主恕罪……!”
蕭挽卻一臉淡然撣了撣袍子,又繼續喝酒。
李懿庭身邊的太監沈如臨開口訓斥:“還不下去,毛手毛腳地做什麼?”
“是、是……”那男孩沒了魂似得,連忙退下。
李懿庭神色稍暗,又笑著看向蕭挽:“蕭閣老,聽聞母皇今日召見了三弟?”
蕭挽:“皇上召見的是段天涯,三皇子並未麵聖。”
李懿庭惋惜歎道:“大哥二弟去的早,本宮在這世上也就剩他這麼一個親弟弟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再說鎮遠侯與邊軍的過錯,總不能全讓他一人擔著。”
蕭挽淺笑抿酒:“雪中送炭是樁美事,公主若是掛懷,不妨幫他一把。”
“本宮又何嚐不想,隻是三弟一直都是母皇的……罷了,都是本宮無用,且先不說這個了。”
李懿庭眼角真泛出了幾滴淚光來,接過沈如臨的帕子拭了才好,又對蕭挽說:“今日請蕭閣老抽空過來,本是有一樁大事,想給閣老先透個風。”
蕭挽頷首,便跟隨李懿庭暫時別了筵席,走到偏殿的屏風後交談。
“閣老可得想法子救救本宮的三弟。不出意外,周充下個月便要班師回京了。”
李懿庭又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憂心道:“據線人消息,他這次從邊關抓回來了一群女孩子,是漠北軍妓。”
蕭挽挑眉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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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朦朧,酒酣人不醉。
蕭挽下了馬車,但見自家府邸的側門旁倚著一人影,明朗的月色落在那身簡陋的黑衣上,都變得有幾分慘淡。
蕭挽心中哂笑,便取過隨侍手中的燈籠,獨自走了過去。
“這是誰家的小狗崽迷路了?”
蕭挽提燈映著那人的麵容,半晌,笑著故作驚訝道:“原來是三殿下,失禮了。”
李重烈看到燈籠後那副明麗光鮮的皮囊,神色微恍,別過視線道:“是我叨擾了。有一事我始終想不明白,所以想過來問問蕭閣老。”
蕭挽放下燈,朝他近了半步:“什麼事,還值得三殿下大半夜的親自跑一趟?”
李重烈頓了頓,壓著嗓子問:“敢問蕭閣老,我究竟是如何從都察院地牢活著走出來的?”
蕭挽負手低笑:“三殿下站在這問我,想必心中已有了答案,又何須再證?”
“果真是你。”
李重烈在黑影中露出半張鋒利如削的麵龐:“可我還是有一處想不明白。疑點最大的便是那杯茶,可若毒下在茶水中,明明你也喝了——”
“怒氣能夠催發奎寧之毒的發作,”蕭挽也一一不厭其煩地解答給他聽:“蕭某雖不討人喜,但脾性還算好的,大可以等離開都察院後再服下解藥。”
李重烈回想當日情形,一切便都明了了,那日蕭挽有意激怒自己,便是為了催發毒性。
他借著四周微弱複雜的光,這才對上蕭挽的那雙桃花眼,“我如今背負罪名,身陷窘境,無異於一條喪家之犬。可蕭閣老既想讓我活,便說明我還有些可用之處,蕭閣老不妨與我聯手,各取所需。”
夜裏冷風愈緊,蕭挽攏著紫色大氅,又頗為憐惜而不客氣地看著李重烈:“那三殿下不妨先明示,你從漠北回洛京,究竟想做什麼?是想扳倒周充,還是登臨儲君之位?”
同樣的問題蕭挽在都察院地牢便問過李重烈一次,隻不過今晚試探的意味更濃。
這不是審訊,而是一場交易。
他們今晚都喝了酒,濃烈酒氣在兩人之間縈繞衝撞。
李重烈根本不畏寒,高大的身體幾乎能夠壓到周遭一切的寒意,他側身替蕭挽擋住了風口,微微俯低下巴,說了四個字:“安身,立命。”
蕭挽聳了聳眉,顯然沒有預料到,這喪家的小狗崽居然敢這樣俯視自己。
李重烈難得笑了一下,露出兩顆尖利的牙,但隨即又恢複了冷意:“倒是蕭閣老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世間除了皇位還有什麼是你得不到的?”
蕭挽俯仰間媚意叢生,竟將那陣冷意無端壓了下去:“無他,在下隻是想從一而終做個好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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